那年,在黄桷树下。
她望着少年最耀眼的笑,脸颊的几缕乌黑细发被热风吹散,红唇低语,说着这辈子,最青涩稚嫩的誓言约定:“容与哥哥,我会永远喜欢你的,等我们长大了……就谈恋爱好不好?”
“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不可以跟别的姐姐谈恋爱,要等我。”
“等我长大,十八岁生日时,我们就在一起相爱。”
“等我到十八岁——”
“等我到十八岁。”谢音楼唇齿间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卷翘的眼睫颤抖的厉害,像是轻轻一碰就能易碎般,白皙的脖颈淌下汗,衣领一摸都是湿的。
云清梨纤手覆在额头上,发现温度滚烫的厉害,略惊慌说:“怎么打了退烧针还是烧起来了,旎旎……她醒不过来。”
秦旎走到沙发旁边,一遍遍地提醒着谢音楼回到现实里,叫着她名字。
伴随着体温的升高,谢音楼这场烧,来得凶猛又毫无预兆,本能地抓住身前的东西,唇齿间溢出破碎音节:“傅容与……”
秦旎细听出名字,侧头对要打医院救护车电话的云清梨:“你叫的来傅容与吗?”
云清梨与傅容与相熟,叫是叫的来。
但是她有点犹疑,说:“音楼……”
到底是多年姐妹,一开头秦旎就知道她顾虑什么,冷静地吩咐:“先把卧室一床被子拿来给谢音楼裹上,看看能不能把高烧捂出来……她这个症状,不像是困在记忆里出不来,怕是引发了当年的后遗症,不是简单吃几颗药就能好的。”
云清梨听她安排,在几番折腾下,似乎症状有所缓解,再次去摸谢音楼的额头,皮肤表层的高温是稍微压下了,紧贴着雪白被子的侧脸也恢复些红润。
不过显然,这场催眠像是要提前消耗谢音楼的生命,她靠着游离的意识在顽固抵抗,身体滚烫,细汗将衣服染湿了不止一次。
直到窗外天色渐亮,才短暂清醒过来,看到云清梨就在身旁,看着自己。
“音楼?”
“原来——”谢音楼涣散的意识涌现时眼睛是淡得虚幻的,透过她,不知是想看谁,许久未进水,声音已经干渴到沙哑了:“我遗忘的那段年少故事里,主角一直是他。”
云清梨想问她话,却不料谢音楼又陷入了熟睡,眼尾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地滑到了枕头。
这次她睡到深夜,高烧又反复开始,像是要活生生把人烧坏。
云清梨怕出事,不敢在等谢音楼再次醒来,经秦旎提醒在酒店叫救护车,以谢音楼的身份,倘若被好事者曝光,多半是要在新闻报纸头版挂上十天半个月的。
所以,秦旎让她把家庭医生秘密叫来,不要引起不必要轰动。
医生没来之前,谢音楼又醒了一次,这次清醒很长时间。
她爱干净,见身体的汗把衣服浸透,便扶着床下地,走到浴室里将水打开,高烧后,她那双眼睛红得似揉了胭脂色,在云清梨听到水声进来看时,也看向她。
“音楼,你还不能碰凉水。”
“我没事。”谢音楼像蔷薇花,骨子里美在娇弱且不屈不挠,又或许是常年练舞给磨出来的要命韧劲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
这身躯,不会轻易让遗忘掉的回忆扯烂,她雪白肌肤沾了水气,用浴巾裹住自己,额头粘着乌黑发丝,也衬托着她的脸很白,在灯光下说:“我有过婚约,不是谣传……我,我是有过婚约,和傅容与……”
她记起的画面很零散,抓住云清梨的手腕:“让秦旎进来,继续帮我催眠!”
还有,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回忆没记起。
谢音楼的话音刚落,便被云清梨摇头拒绝:“你这副状态,旎旎是不会继续的。”
在催眠之前,谁都没料到谢音楼所谓的后遗症,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倘若有性命之忧,是秦旎担责不了的,出于种种原因考虑,都不会再给她继续。
谢音楼高烧是退了,却很有可能复发。
外面的家庭医生终于赶来,为谢音楼开了药,中药西药都一大堆往客厅茶几上堆放,就为了防止意外,待送走人,回头便看见谢音楼因为药性影响下昏睡在了床上,带着玉镯的手臂垂在被子,无力地滑下来。
夜越发深了,云清梨在固定时间给她测量体温,半个小时前还体温正常,这次一看:“怎么又烧起来了。”
客厅外,忽地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云清梨回头想让秦旎去看看,又记起她有事出去了,便轻轻搁好体温计去开门。
一天一夜过去都没有人来打扰,所以云清梨经过灯光昏暗的客厅时没多想,以为是秦旎这么快就回来了,手握着门把解锁,红唇自然地往下说:“旎旎,我还是不敢给谢音楼打退烧针,你来吧。”
谁知在清冷的走廊灯光照亮之下,站在外面的是傅容与,以及她那准前夫周序之。
第55章
卧室的光暗了,谢音楼清瘦平直的锁骨淌下汗珠,被男人手指拂去,连带松垮的白色浴袍也被温柔解开,逐渐地白净肩膀加小半幅的背部露了出来,肤色是那种初生不见天日的白,棉质布料从上头滑落至腕间。
一阵细微的疼痛,跟绣花针扎似的,沿着手臂内侧的皮肤蔓延开。
谢音楼混沌涣散的意识在这股疼里,清醒过来,眼眉拢着倦意,当看见坐在床沿的,不是云清梨,而是傅容与时,脑海中像被摁下快捷键,迅速地闪过了很多年少时的画面。
“容与……”
她双唇紧抿抖着,手伸长,摸到了他俊美的脸庞轮廓,一寸寸地描绘着,从眉骨沿着,泪意也被逼了出来,却执着地要看他。
退烧针被扔在了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傅容与空出手臂熟练地将她搂紧,顺势低下头,用额头贴着她脸,来感知着体温的异常:“我在。”
谢音楼烧糊涂了,眼下唯有他,忘记时间,忘记身处在酒店。
“我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