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就知道,希塞尔是个混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正经的东西进他嘴里溜一圈,再出来,就带上了颜色。
林西承受不住,可再想想,心里又有那么些期待,他脸都红了,一边骂鸟,一边钻进了车上放水杯的豁口,砰得一声,从内而外将上头的盖子盖严实了。
希塞尔占到了便宜,哼哼笑得荡漾,之后也没再欺负人,以免把大好的势头葬送了。
星际的交通很发达,很快,他们就到了终点位置。
那是帝星一处老城区,因为钉子户多,迄今也没能拆迁建新。房子还保持着五十年前的风格,低矮,密集,挤得走道只剩天堑般的一狭窄。十分逼仄,再加上长久没人管理,小摊小贩都敞开了往路中间挤,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彻底将那条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林西探头看了一眼,被这熙熙攘攘的人晃得眼前一片花,即便因为个子小,看不到全貌,他也能知道,要在这里面找一个人很不容易。
现在可以跟我讲了吗?你要去找谁?怎么找?林西哒哒哒,跑到希塞尔腿上。
希塞尔打了个方向,把车停到了早就看好的,没有监控的地方后,才一把将他抄起来,放到口袋里:去找一个你也认识的人,特别讨厌的人,怎么样,有想法吗?
林西顿了片刻,忽然想到希塞尔曾经跟他说过的事情,心中蓦地一明:你是去找艾伦?这里是他小时候和他母亲住的地方?新生组织是不是也在这里?
希塞尔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嗯,其他都对,只是新生组织到底在不在这里我还不能确定,我让人跟了艾伦几天,就他的动向来看,他确实是在等什么人,但可能是因为最近风声紧,他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是打草惊蛇了?林西说道。
希塞尔摇摇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还有其他原因,不过这都不是大问题,我已经设计好了。他胸有成竹地看了林西一眼:就这组织偷偷摸摸的样子,他们一定不想暴露,如果艾伦敢乱说话,你说他们会不会找人灭口?
希塞尔没有详细说他的计划,但林西已经听懂了,虽然打心眼里,他是愿意相信希塞尔的布局能力的,但理智上,他不免有些担忧。
希塞尔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无外乎碰。瓷,逼艾伦发怒,再想办法激他说出新生组织的存在。
艾伦能从这里得到噬虫,那就说明,这里一定有新生组织的存在,毕竟,选中一个棋子不容易,若不将他掌控在手中,那设下棋子又有什么用处?一定会有新生组织的人盯着艾伦,如此,但凡他说出什么对组织不利的事情,他们立刻就能采取行动。
只要他们出现,希塞尔就能抓住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怎么就能保证艾伦一定会说出新生组织的事情呢?
林西觉得这很难,但此刻再阻止也来不及了,希塞尔揣着他,脚下在小巷子里几个拐绕,就来到了艾伦身边。
时近中午,艾伦正要吃饭,这个城区太老了,整洁点的饭馆就一个。
艾伦别无选择,穿着斗篷来到这里,但久久地,他都没往里踏上一步,只是嫌恶地收着肩膀,极其不屑地打量了四周。
这个老城区,是艾伦曾经生活的地方,但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更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这并非有人欺辱过他,也并非这里的生活有多艰辛,当年,他和他母亲虽然栖身在此,但弗雷德公爵从未短过他们花销,会让他们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跟帝星中央区域不互通,藏一个人这儿,不会让别人发现。
艾伦小时候过得并不差,但他依旧恨这个老城,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不入流的身份私生子。
艾伦一贯心高气傲,始终觉得自己不弱于人,若非自己母亲与父亲相识在后,又怎么会让林西占了长子的位置,他根本不配,他跟他母亲都是废物,若非运气好,怎么可能拥有贵族的生活。他们本该是平民的,过着低贱又肮脏的生活,是自己,代他们受了这份罪!
艾伦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起了这些事情,只以为,是自己回到旧地,被勾起回忆罢了,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来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希塞尔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甚至还用看不见的火焰构筑了一个可容二人落脚的立方体小楼。
他把艾伦圈进了楼里,随后,上前一步,用胳膊搡了他一下:哪来的穷鬼,吃不起饭就别在这里挡路,给老子让开。
艾伦被他推得一打跌,转头阴狠地瞪向他:果真是下贱的平民,无礼至极!
希塞尔呵了一声,不正经的表情立刻收住了,他一把攥住了艾伦的前襟,嘲讽地冲他嚷道:什么玩意儿?张口闭口低贱的平民?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贵?真正的贵族会来我们这地方?你可别说笑了。
说着,拉住艾伦的兜帽往后一拽,他动作极其粗鲁,瞧着跟街上的混混别无二致:来来来,让老子看看,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是王子还是公主,皇宫里呆腻了,跑来我们这里指点江山?
艾伦怒急,反手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你敢!
艾伦是个药剂师,身体素质可比不上希塞尔,这一巴掌就跟吹阵风似的,一点儿不妨碍希塞尔的动作,他直接把艾伦的兜帽撕开了,将那张疾言厉色的脸暴露在空气下。
老城区人口流动性差,十几年过去,仍有不少人留在这里。他们有许多都是见过艾伦的,虽然十几年,他从一个小孩长成青年人,但那张与母亲出奇一致的脸,依旧让不少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那小艾伦吗?一个卖自制营养液的摊主道。
呵,什么小艾伦,你没听见他说?下贱的平民,他可看不上我们,你们还是别倒贴了。另一摊主甩了一下手上的刀: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前他老娘没时间带他,还不是我们收了摊儿不赚钱,带着他出去溜达。
唉,可不是嘛,我记得这孩子以前天赋极差,好一点儿的学校不让他去,是老陈拿着自己一点儿交情,硬是给他找了个中央区的退休老师。
我们可都拿他当亲儿子养的,一点儿好处不求,没想到就带出这么个白眼狼。
呸,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找波莉讨点好处,亏着我们想她一个单身母亲带儿子不容易,没想到他们娘俩根本不领情,还在心里嫌弃我们穷,没身份,拉低了他儿子的档次。
老城区里摆摊的不少,有一个认出了艾伦,其他人的记忆也跟着回笼。
如果换了其他人,他们或许不会有这么愤慨,可偏偏是艾伦,当年,波莉费劲了心机讨好弗雷德,根本没时间陪艾伦玩,都是这些老伙计们,收了摊儿不管,一人一口饭把艾伦带大的。
这城落后,年轻点儿的人都走了,留在城中的,除了老人就是伤残。打久没有孩子出生,来了个艾伦,自然是被他们当成宝贝宠着,更甚至,他们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行,也不想拖累这个孩子,便想尽了法儿地带他去中央区求学。
他们都盼着他成才,不求回报,不求感激,只是希望无愧于心。
确实,他们都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对艾伦,他们都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他们不求回报,可见到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践踏,大家仍是出离愤怒了,他们不免感到寒心,同时也觉得,艾伦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势力又毫无感恩之心,这种人与畜。生何异。
大家长久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生活,说话比之那些贵族家庭的人,要直白的多,艾伦很久没被这么骂过了,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凶狠地瞪向希塞尔,恨不得能啖其肉饮其血:你
哟,是艾伦啊,我说是哪个大贵族呢,原来是个飞上枝头的野鸡。
希塞尔恶劣地扯开了笑,低头,压到艾伦眼前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