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丘喉结滚动,小心地将她抱起来,脱下她的外套和被泪水打湿的围巾。
他眼睫颤动,去看她的脸。
她哭了太久,小脸一片湿意。
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嘴唇有点肿,发丝黏在额头、脸颊、脖子,睫毛湿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垂在眼睑。
陈寒丘忍着胸口的抽疼,去取了湿毛巾回来,蹲在她身前,仰着头,指腹捻住她的发丝,一缕一缕拨开,轻轻擦干净她的脸。可是他一直擦,她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施翩,怎么了……?”
他问得小心,连呼吸都停滞。
施翩重重地抽泣了一下,睁开眼看面前的男人,雾蒙蒙的视野里,他和以前一样,又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长大了。
不再是从前的少年。
施翩曾想,他不喜欢她了也没关系,曾经他眼中的爱意都是真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她猜想,或许是他不够勇敢。
或许是年少的喜欢过于短暂。
或许是未来对于他太过沉重。
这些年,她想过太多理由。
唯独没想过,他的背脊弯下,他的自尊被踩在脚下,他被她最亲密的人肆意践踏。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施翩闭上眼,小声呜咽着。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从她回到东川,走进他的家,就知道他过得不好。
他的房间是灰色的,那么冷,那么空。
从前,那间在一楼的房间总是很暗。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房间整洁而热闹,他的书桌,他的书,他的台灯,他用过的笔记,墙上的星云。
他的生活,他的梦想,都在那间小小的房间里。
她第一次发现,他们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生来什么都有,想要什么,便伸出手去,想去哪里,便随时出发。
她看世界,有那么多种颜色。
她看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
但命运给陈寒丘的路,却那么窄,那么窄。
这六年,他在狭窄、黑暗的路上,踽踽独行,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牵着他的手走上一段路。
他的世界始终暗淡无光。
他的未来,似乎很近,似乎又很远。
“陈寒丘。”施翩开口,嗓音哑哑地喊他的名字,“陈寒丘,你有没有讨厌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陈寒丘抿着唇,看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轻声道:“没有,一点点都不会有,永远都不会。”
他抬手,去擦她的眼泪。
施翩盯着他深黑色的眼睛。
他看着她,神情认真,唇紧紧抿着。
“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瘪瘪嘴,朝他张开双手,像多年前那个小女孩。
陈寒丘呼吸微滞,起身单膝跪在沙发上,微俯下身,将要抱抱的女孩子抱入怀中。
她靠过来,怀中便满是她的香味。
起初他不敢用力,可她靠在他胸前,两条手臂缠过来,紧紧箍住他的腰,头埋进他的毛衣里。
陈寒丘闭上眼,用力收紧手。
他太久没抱她了,少数几次,都是在梦里。
这些年,陈寒丘不太敢睡觉。
起初怕梦里都是她,后来怕她再也不肯来他梦中。上天没有眷顾他,她来他梦里的次数太少。
仅有几次,都是在酒后。
陈寒气轻轻吸了口气,睁眼看胸前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问:“晚上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她不说话,还是流着泪。
施翩用力抱着陈寒丘,像那个年夜一样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