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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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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奶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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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是在一楼客厅找到蔚燃的,他一个人坐沙发上抽烟,旁边只亮了一盏落地灯。不知道是灯光只照亮一隅的缘故,还是蔚燃吐出的烟圈在半明半暗的空气里缓缓消失的氛围,亦或是他微微弓着后背的坐姿,这样的蔚燃看起来有些落寞,没有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倒像个踽踽独行不知道哪一站该下车的旅人。

蒋声声瞬间就联想起那种国外大牌杂志封面上特意营造颓败感和丧雅味的模特硬照。

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竟然会属于她。

她下楼,走到他面前喊了他一声。蔚燃随之抬头,像是刚发现她的靠近一般,他眼神有一瞬间没什么焦距,挺茫然倦怠的样子,之后发现是她,他掐了手里的烟,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怎么下来了?睡不着?”

蒋声声站在他跟前,在想他为什么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她拉进他怀里,说:“醒了后没看到你,就下来找你。”

蔚燃语气挺散淡:“找我干什么。”

蒋声声答不上来,察觉出他的不对劲,问他:“这么晚怎么不睡觉跑来客厅抽烟?有烦心事?”

蔚燃没看她,应得随意:“嗯。”

“什么烦心事?”蒋声声看他情绪有些颓丧,猜想是不是跟他家里人有关,她上前一步,微红着脸将蔚燃抱进怀里,让他脑袋轻靠在她胸口,她安抚性地学他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有烦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出来就没那么烦了。”

她这会儿的温柔和体贴令蔚燃五味杂陈,闻着她怀里甜甜的混合着花香和奶味的香气,蔚燃心里不由泛出一丝酸楚和不舍,可这丝酸楚和不舍刚冒出头就立马被他给强行压下去。他尝试说服自己蒋声声再好也好不过自由的单身生活,也许未来某一天,他还会遇到一个像蒋声声这样完全符合他审美的姑娘,也许那姑娘跟他一样不信任婚姻不打算要小孩,他们会一拍即合。

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人们唯一能左右的是当下该做出怎样的决定。

不管是对是错,后果自己承担。

蔚燃拽下蒋声声抚摸着他头发的手,将她往前面轻轻推了推,接着他站起身来,垂眸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我不想继续了,我们分手吧。”

他语气寡淡得就像在问“这瓶水多少钱”,以至于蒋声声刚听到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蔚燃回看她,表情有丝疏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大半张脸都隐在暗处的缘故,明明他就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蒋声声却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眼神,她渐渐回味过来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那瞬间心里奇怪地竟没有出现丝毫情绪波动,只木讷地硬邦邦地向他确认了一遍:“你要跟我分手?”

蔚燃移开目光没再看她,他从她面前走过去,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背对着她说:“分手费的事,之后我会让孙翩跟你谈。”

分手吧,不想继续了,分手费,孙翩跟你谈。

他的话混合着夜色传进蒋声声耳朵里,也许是因为半夜忽醒、意识还未完全回拢的缘故,蒋声声思维有些迟缓,在“被甩”的当下,她没想起来要愤怒,也没想起来要难过,整个人处于一种半梦游的状态,仿徨地干站在原地,一直等到蔚燃走出去几米远,她才想起来叫住他:“等一下!”

蔚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她:“还有什么问题么?”

蒋声声后知后觉地感到惊愕和酸涩,她眼神里悄悄没了神采,苍白着脸不解地问他:“白天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她声音单薄,人更单薄,穿着睡裙纤弱伶仃地站在沙发那儿,蔚燃心里突然就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无法再在这儿多待下去,无意向她多解释什么,不咸不淡地敷衍着说:“哦,玩腻了。”

蒋声声肩膀倏地往下一垮。

玩腻了,他说他玩腻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愤和耻辱瞬间充盈蒋声声心肺,她张张嘴,唇不受控地颤了一瞬。所以她眼里的恋爱交往在蔚燃看来,只不过是一场他对她单方面的玩弄?所以她从来就只是一个供他消遣赏玩打发时间的玩物?

他对她忽冷忽热,好的时候把她宠上天,淡的时候把她当空气,原来不是因为工作上的闲忙之分,真实原因是对她没那么认真没那么重视而已......

她却傻乎乎地在这段关系里越陷越深,献身于他,强忍羞耻,甚至今晚临睡前还什么都不知道地向他表白,说最喜欢他了。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

蒋声声难堪极了,气愤和激动令她的肩膀都微微发颤,眼睛不知何时湿润起来,心中郁结着一团火,烦躁羞恨的情绪巨浪滔天般翻涌着,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用最怨毒的眼神瞪向蔚燃,应该用最恶劣的语言去讽刺怒骂蔚燃,但她没有,她只是懦弱地低了低头,不知为何竟有种被人强行扒了衣服扔大街上的无措恐慌和羞辱欲死感,她绞紧手指握成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天一亮我就搬出去。”

蔚燃试想过无数种蒋声声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一种。她不哭不闹,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哪怕他说要分手的理由是玩腻了她,她也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愤怒、怨恨和歇斯底里。她冷静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蔚燃有点怀疑她说“最喜欢他了,喜欢他比喜欢自己还要更多一点”那些话是不是在骗他。

蔚燃不由蹙眉,脸色在暗淡的光线里变了又变,不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停车库,在凌晨时分驱车离开了这座充满他和蒋声声恋爱回忆的大宅。

蔚燃离开后,蒋声声一夜没睡,眼神空洞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直到天光乍亮才想起来去楼上卧室拿手机,平静地给林茉莉发了条微信,问她能不能早上过来帮她搬家。

当初同居的时候,蒋声声带来的东西不多,用不着大阵仗地请搬家公司,她跟林茉莉两个人就能搞定。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很难打到车,她其实一个人努力努力也能搬。要林茉莉来主要是想她打车过来,两个人再坐林茉莉打到的那辆出租走。

虽然蔚燃给她配了司机,她大可以给司机先生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她,但毕竟都跟蔚燃分手了,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司机先生。

林茉莉到的时候是早上10点多,那时蒋声声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一起放在院子门口,林茉莉下车后就看到站在院子大门外边的蒋声声,还有她旁边一堆行李,林茉莉连忙上前抱住她安慰:“没事吧声声?”

蒋声声摇摇头:“没事,挺好的。”

说来奇怪,蒋声声一向眼窝浅,害怕难受委屈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哭鼻子,但迄今为止最该哭的两次她却一滴眼泪水都没流。

一次是13岁那年做心脏室缺手术,从手术室出来后一切正常,夜里却突然开始不对劲,心脏狂跳,检查后发现是淤血阻压了心脏,于是一天24小时内,她刚挨完一刀的心脏又要紧接着承受第二刀。因为不确定第二次手术会不会成功,进手术室前她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她可能再也无法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生命也许会永远定格在13岁的年纪,像奚袖那样。但她没哭,她看到爸爸在叹气,妈妈几近晕厥,奶奶不断用面纸擦眼泪,爷爷眉头紧锁眼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就连8岁的魏哲枫都眼睛红红,只有她全程没为自己掉一滴泪。

当麻醉剂进入到她体内,知觉消失前,她想的是万一自己再没醒过来,爸爸妈妈应该会再有一个小孩,她的弟弟或妹妹一定身体健康,不会像她一样让家里所有人为她担惊受怕。她以后也不用再闻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了,不用天天吃那么多药,不用痛到嘴唇发白......

第二次就是昨晚蔚燃跟她提分手,说玩腻了她的时候。

她第一次正式爱过的人,她的初恋,以一种荒唐而不堪的形式戛然而止,她明明愤怒,明明难受,明明羞恼,可就是没哭,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泪水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可悲更不堪吧。

她和林茉莉一起把行李搬上出租车后备箱,等到了她家小区,蒋声声把一来一回的车钱都打给司机,没让林茉莉替她多担一分。

蒋声声打开密码锁,把东西全部搬进屋,之后让林茉莉先去客厅坐一会儿,她改个大门密码。原先的大门密码蔚燃知道,虽然他不会再来这儿,但蒋声声还是不想承担“一个外人随时可以开门进来她家”的不安感。

说起来她大半个月前就跟蔚燃提过要搬回家住的想法,那时是因为蔚燃成天不着家,她觉得一个人住在他那儿没意思。后来被蔚燃父亲那么一闹,蔚燃之后每天围着她转把她宠得晕头转向,搬回来住这件事就再没提过。

没想到现在却是以被抛弃的方式住回到自己家里,想想也是讽刺。

中午林茉莉留在蒋声声家里陪她,为了招呼林茉莉,蒋声声点了颇为丰盛的外卖,两个人坐在餐桌前边吃边聊天,林茉莉问她怎么突然就跟蔚燃分手了,说前段时间看到他们还挺恩爱。

“玩腻了”三个字蒋声声说不出口,就说:“可能没新鲜感了吧。”

林茉莉用很不赞同的语气说:“恋爱谈到最后都没新鲜感,怎么能因为没新鲜感就分手!渣男!”

蒋声声没应,想起乌蝉的话来。早在她跟蔚燃在一起前,乌蝉就提醒过她,说蔚燃新鲜感过去后就会厌倦她,当时心里的警钟虽然被敲响了几下,却始终没真正放在心上,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改变蔚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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