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柠干巴巴地扯一下唇,“他们是挺忙的。”
苏蓉还想说什么,一道声音插进来,“啤酒够吗?不够我去买些回来。”
乔崇文扫了眼脚下的空瓶,“再去买一打回来吧。”
乔司月点了点头,“好。”
苏悦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个人被滞留在乔家、再被一番狂轰滥炸的画面,乔司月一起身,她跟着跳起来,“我和你一起。”
秉着地主之仪,苏蓉正想拦,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里只剩下两道瘦小的背影。
巷口新开了家小超市,乔司月付完一打啤酒和大瓶酷儿的钱,问老板要了个袋子,和苏悦柠一人提一边。
回去的路上,乔司月忽然说,“刚才对不起。”
苏悦柠反应慢了几拍,无所谓地笑笑,“那些话又不是你说的,你跟我道什么歉?不过,你妈说话这么——”她停顿片刻,“一针见血吗?”
乔司月抿了抿唇,“其实……”这条路很安静,没什么人经过,她的声音却轻到几不可闻,“在家里,我最害怕的人是我爸。”
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扑到乔司月身上,脖颈处传来刺痛,她拉紧围巾,这才好受些。
“为什么呀?你爸看上去——”苏悦柠斟酌了下措辞,到最后也只蹦出来句:“是个好人。”
乔司月脊背不由弯了些,“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总要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吗?”
习惯性地去观察别人的一言一行,从中抽离出他们最真实的情绪反馈,以便做出作为恰当、也是最不遭人厌烦嫌弃的回应,这是她为自己制定的一套自我防御机制。
“因为只有那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在遭受伤害的时候毫无防备。”乔司月低头看向脚尖,“但我爸不一样,他的伤害总是防不胜防的。”
她没把话说全,“你以后会知道的。”
苏悦柠没想到“以后”会来得这么快,准确来说是在话题转入“以后打算读什么专业”后。
苏悦柠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司月,你呢?”
“心理学。”不带犹豫的回答。
乔崇文抬眼,不疾不徐地插进来,“你自己的心理问题都这么严重了,还想着去治人?”
迅速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乔司月是不在意,苏悦柠是被怔住,其他人是没什么话好说。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苏悦柠担心乔司月还想着刚才的不愉快,提议道:“我听说市民广场今晚零点有场烟花秀,我们去市区住一晚吧,把陆钊和你心上人也叫上。”
乔司月有些心动,但想到苏蓉的脾气,摇头说,“我妈不会让我出去的。”
苏悦柠默了几秒,“你在这里等我会。”
也不知道苏悦柠和苏蓉说了些什么,苏蓉最终点头答应。
苏悦柠兴冲冲地拦下一辆的士,乔司月站着没动,“我想回去——”
苏悦柠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时间,担心她想反悔,急忙制止,“你答应我了的,而且你妈也同意了。”
乔司月:“我没反悔,只是想回去拿下换洗的衣服。”
她不反悔,但保不准苏蓉会这么想,苏悦柠没有让司机掉头,而是说,“没事,我家有没穿过的。”
一来一去,耽误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士在明港西站附近停下。
乔司月远远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燕麦色长款大衣,搭配一件白色连帽衫,米咖色格子围巾松散地绕了两圈,浅蓝水洗牛仔裤下套一双匡威的帆布鞋。
他很会穿衣服,这是乔司月认识他没多久就得出的结论。
林屿肆换了个姿势,反手撑在栏杆上,右脚脚尖点地,没睡饱似的,眼皮耷拉着,在她们走过来前,懒散打了下哈切。
乔司月脚步无意识地变快,距离拉近——迎着光,他的脸变得清晰些,眼下有两道青黑色印记,疲惫的状态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冷硬又疏离。
听见脚步声,林屿肆眼皮撑开些,哑声道:“陆钊五分钟后到。”
路上拥堵,八十分钟的路程被拉长至两小时。
苏悦柠指挥陆钊去买了一打仙女棒回来,抽出几根递给乔司月。
两根燃尽后,回头看见乔司月在发呆,“你不会没玩过仙女棒吧?”
她的语气更接近“你爸妈连这个都要限制你”的不可置信。
乔司月一瞬不停地盯着跳跃在夜色里的火光,轻轻摇头,“以前住我外婆家的时候,每到除夕夜都会玩的。”
但每回她都只是捏住细棒,安静看着它燃烧,不像表妹她们,喜欢挥开双臂,蹦蹦跳跳地抡出两个大圆圈。
“司月,有时候我觉得你成熟得过分,比如现在。”苏悦柠捏捏她的脸,发觉触感和刚认识她那会不太一样,脸上的肉似乎回来些,下颌线也不是夸张的嶙峋。
这会两颊被羊毛围巾捂到泛起红晕,眼睛在烟火辉映里亮晶晶的,小女生模样,但脸上没什么笑容,平白给人一种故作老成的感觉。
乔司月知道自己不在状态,但她没有告诉苏悦柠,早上路过父母房间,听见里面说起关于转学的事情。
前面大半部分她都没听见,也不知道他们讨论的对象是不是自己。
苏悦柠问:“你生日是在十月对吧。”
乔司月敛下焦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