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玲,你再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叶晚伸手去扶赵美玲,刚一碰到对方的胳膊,猛地往后连退了两步,洋洋洒洒跌坐在地,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委屈地红了眼睛:“美玲,你推我干嘛?因为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赵美玲顿时懵了:“啥?”
妈妈,有人学我说话。
沈科长将叶晚扶起来,板着脸教育赵美玲:“小赵干事,小叶的稿子你们也征用了,厂庆那天人也要拉过去,真的够了,你还想怎么样?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沈科长,我没有,稿子的事情,我不知情的,”赵美玲带着哭腔解释道,“至于厂庆新闻稿……不是因为小晚文笔好吗?”
“说来说去,反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沈科长语气严厉了几分。
“我……”赵美玲还想说什么。
叶晚抢先一步拉住她的手,一脸的真情实意道:“美玲,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赵美玲又懵了。
咋就不能按常理出牌呢。
“为了写那份主持稿,我熬了两个通宵,字字出自我的心血,厂庆那天你一定要好好发挥啊。”叶晚握住赵美玲诚恳地拜托道。
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抢她的劳动果实,她费尽千幸万苦,而她却不费吹灰之力。
赵美玲还不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到时候我也会将你在舞台上的每个精彩瞬间记录下来,让全厂甚至整个南城都看到,”叶晚说着眼眶里就氤氲出一层水汽,明明委屈极了,却还要故作坚强地冲赵美玲笑,再次感叹道,“美玲,我真的好羡慕你啊,不但能主持厂庆晚会,还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因着夏母的缘故,不说厂工会,就是整个木器厂,谁不知道叶晚做梦都想主持联欢晚会,最后被赵美玲抢了位置。
叶晚本来就伤心欲绝,赵美玲还隔三差五地给人添堵,就主持服的选定,厂办那么多人不问,跑来找叶晚拿主意,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第一次,围观群众觉得叶晚可怜,看向赵美玲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不就一关系户吗?至于这么欺负人吗?
赵美玲瑟瑟地缩了缩脖子,慌里慌张地逃回厂办办公室。
叶晚在身后喊她:“美玲,你怎么走了?我还没帮你选衣服呢?”
沈科长拍叶晚的肩膀,“好了,回科室吧。”
叶晚飙戏过于投入,情绪没控制好,坐回工位,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到办公桌上,沈科长放了她半天假回去休息。
带薪休假,叶晚太高兴了,于是哭得更加厉害,出了宣传科的办公室,嘤嘤嘤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叶晚下了楼,站在办公楼大门口,撑开伞准备回家睡大觉。
就这时,一块蔚蓝色手绢映入眼底。
叶晚缓缓转过头。
夏锋站在她右后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犹豫片刻,开口安慰道:“别哭了。”
叶晚一把扯过他的手绢,夸张地用力地擤了擤鼻涕,然后将手绢扔他脸上,蛮横道:“关你屁事!”
她知道夏锋有洁癖,她就是要恶心死他。
手绢从脸上滑落,夏锋用手接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叶晚走远,才将手绢重新叠好放进裤兜里。
厂庆这天,作为厂里的老职工,宋父陪着木器厂走至今日,感情至深,就像自己的孩子,看着它一天天地长大,如今功成名就,激动之心根本掩不住。
天不见亮就起床,拉上三个儿子出门理发修面,回来的时候,宋母还没做好早饭,宋父把她叫出去。
三个儿子一字排开地站在院子里,穿戴整齐,统一的蓝色涤卡工装,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就像接受领导检阅的士兵。
宋母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围着儿子们绕一圈,最后笑眯眯地评价道:“还是我们老三最精神了,像我。”
“像你还不得一米五,”宋父走到宋母身后,用手比了比她的个子,憋着一股坏劲儿,“媳妇都讨不到一个,打一辈子光棍。”
宋母气得跳起来揪宋父的耳朵,宋父担心她闪到腰,主动偏下头将耳朵送上去,宋母直接气笑,然后不客气地揪住宋父的耳朵往灶房拽,嘴里嚷着给我烧火去。
老两口平时很少在儿孙面前这么闹,四个孙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反正爷爷奶奶高兴,他们就跟着蹦跶,起哄地在院子里追着耳朵揪。
一下热闹起来,叶晚站在堂屋门口看孩子们你追我赶。
脸上带笑,眼里有光。
宋城觉得媳妇眼里的光,比天边云层里的红光还要明亮。
今天全厂员工放假一天,唯有厂办和宣传科最忙,忙着准备晚上的联欢晚会,叶晚吃过早饭就匆匆出门赶去大礼堂帮忙布置。
到下午五点才终于闲下来,结果刚坐下没五分钟,厂办赵主任又派任务了,让她跟邓茹君去门口接待。
有保卫科维持秩序,叶晚和邓茹君只要站在大礼堂门口负责微笑和指引,倒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就是笑多了脸僵得很。
“老三媳妇!”李梅挺着个大肚子,由宋斌搀着,大老远地冲叶晚挥手。
叶晚循声望去,宋家全家出动,一家老小十几口人,走一块,声势浩荡。
邓茹君用胳膊肘拐叶晚,眼睛瞧着宋家那边,脸上挤出一抹暧昧,“小晚,还别说,你男人长得挺打眼的,明明都穿一样的工装,一堆人里,一眼就看到他。”
叶晚不否认,宋城平时不讲究,上个班跟拼命似的,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今儿个稍加收拾,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确实看起来眉目清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