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那位童话里卖火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共同之处,比如他也怕冷。
这是孟妍单凭下雪这两天猜出来的。
除夕那天一大早孟重阳就忙活着贴对联,外面祭神的祭神,放鞭的放鞭,想晚起都不行。
在这阖家团圆的热闹节日里,孟妍瞧了瞧外面一片红火,直到冷风吹过来她缩了下脖子,转身进屋。
几天不见的对面那户,总算是看见人出来了。
许少爷刚睡醒头发有点乱,身上松松垮垮穿了件毛衣,手里还拿了副对联,他从不屑于凑这个热闹,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过年,就更不屑了。
这对联是前两天去营业厅换手机套餐那地方送的。
想着好几天没出过门,正好活动活动。
但就这贴对联一件小事,难度系数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
他出门拿着对联的上部分,下面一长条就被风卷得恨不得拧成麻花。
剪一条胶带还没粘上去这胶带就已经自己和自己黏在一起了。
他耐心有限,对着手里这团胶带看了三秒,拿上对联重新进屋。
不贴了。
那扇木门“砰”的一声甩上,如果这个动作有情绪,那多少带点烦躁。
孟妍碰巧目睹这个贴对联未的全过程,没良心地笑了一声。
手机叮咚响了声,是老妈发来的微信。
老妈:【除夕快乐。】
底下还有一小段视频,是那边的街头和来来往往的人。
那是南方一个不会下雪的城市,视频里的树也都相互挨着,郁郁葱葱。
她想跟老妈打个视频电话,但不知道行不行,之前提过,被拒绝了。
今天除夕,孟妍试着先打了一行字过去问:【妈,可不可以打个视频。】
下一秒,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
孟妍被手机这串声响催得手忙脚乱,扭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最后才点了接通。
就算通过手机这个设备,她也已经半年没见过老妈了,更别说,老妈一走就是三年,再没有回来过。
手机里的女人熟悉,也陌生。
熟悉是因为毕竟从前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陌生在她们本是母女,血浓于水,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手机屏幕里的女人看着她,半天才叫了一声她的小名,“阿妍。”
她没说话,老妈也没说话。
面面相觑,竟相顾无言。
孟妍知道老妈不喜欢这个家,选择离开也是对的,但今天除夕,她还是存有私心地问了句,“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原本就没话的两个人,因为这一句话落下,显得更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孟妍第一次没有转移话题,倔强着非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视频里的女人像是在做出某种决定,最后看着她说,“今年吧,等阿妍考上大学,妈就回家。”
孟妍还沉浸在这份忽然降临的喜悦中没回过神,那边就又说,“没考上也回。”
今天好像想要的都能心想事成,孟妍点头笑着说,“我争取考上。”
通话结束,孟妍一想到以后,喜悦的心情也忽然淡了下来,刚才电话看不出来,她不知道老妈放下从前的事情了吗,他们一家人还能像往常一样吗。
都说破镜重圆,但她就没见过破了的镜子粘起来还能是好的。
总是裂痕斑斑,脆弱不堪。
……
许劲知敞着腿坐在沙发上,仰头靠着沙发背,轻闭着眼,一个非常大爷的姿势。
外面有人敲门,他其实还没太睡醒,以为是秦远在外面打算先装死一会儿再过去开。
外面的人很快出了声,声音浑厚有力,是个中年男人,“劲知,我是爸。”
“……”
许劲知睁开眼,视线朝门口的方向掠过,轻叹了口气道,“来了。”
茶几上红红火火的对联堆叠在一起,很是显眼。
除夕,破屋,一个人过年,这东西放在这儿只会让他本就窘迫的处境更加窘迫。
许劲知起身时随手抓起来折了几下,放垃圾桶里目标太大,仓促之中扔地下往沙发下面一踢。
藏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