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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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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寄小儿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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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喜和荣喜的耳朵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荣喜乖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先去检查车子,福喜怔一怔, 也扭身避开。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向来两家结亲, 男家因涉及往后分家析产等大事,都会反复强调自家田产房舍、儿女人口等情况。媒人初次上门时便会细加描述,有时可能夸大其词。待两家谈的投合, 这些细务须在细帖子, 甚至两家俱名签字的庚帖上都准确写明, 否则便有骗婚之嫌疑。

然女家却不同,时人轻嫁妆而重聘礼,对女家陪送之物并无太多要求, 因此儿女人口无甚要紧。譬如杜家细帖子上便并未标明元娘子下头还有一个二娘子。

说白了, 杜家有几个兄弟姐妹,根本就不管柳家的事。

杜若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所幸杜蘅并未留意妹子, 只是顾不得羞涩, 微微诧异地瞧着柳绩。倒是小小的思晦顿时怒意盈面, 抹着袖子打算开口呵斥这不知礼数的未来姐夫,便听到杜若悠然的声音。

“姐夫莫慌, 阿娘已嘱我照看家事。我虽笨手笨脚不及阿姐能干,必不会耽误阿姐的婚期。”

婚期二字一出,柳绩最后一丝念想乍然破灭, 面色顿时冷肃灰败, 连思晦都看出他压抑着极强的狂躁,按在刀柄上的右手似在微颤。

杜若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觉得正赤足走在刀刃儿上, 差一点点就要前功尽弃, 她再次屈身行礼。

“方才多亏姐夫冒险出手相救,敢问姐夫可有受伤?”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又情真意切,拳拳关怀之意溢于言表,仔细琢磨的话,甚至有些像女子在问候心爱的男人。一时之间,在场几个人除了思晦,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的怪异。

杜蘅微微挑眉看向杜若,却见她神色十分坦然。

柳绩觉出话里的情致,稍稍止了怒火,回过神叉手行礼,“某是个粗人,寻常刀砍斧削也不算什么。二娘可有受伤?”

他顿一顿。

“元娘子可有受伤?”

杜若没想到他这般上道,一时倒愣住了。

杜蘅心里甜丝丝的,含羞笑道,“我没事。她嘛,成日家病歪歪的,若真伤着了,早嚷起来。柳郎尽管放心。”

思晦便问,“大姐夫怎会在此?”

柳绩听得这个‘大’字,微微皱了眉,将刀在路边野草丛中蹭了蹭,方才收刀入鞘,抹了抹袍角沾的泥浆。

“某昨日新得些酪浆送到府上,听闻你们走的远,未带护院,便来迎迎。”

其实杜家统共四个男仆,独采办上的禄喜年轻力壮,其余诸人不是老迈便是糊涂,都不堪护院之用。他这么说,也是委婉批评杜家爷娘听任弱女稚童在外。杜蘅从前多次往来田庄都未出事,偏这回落在他眼里,听着便有些刺耳。

杜若忙道,“姐夫顾虑周全,往后阿姐出门,自然有姐夫相陪。”

柳绩抬眼瞧她沉着面色,就如初见那回淡然笃定,挑不出丁点儿错处。其实细想之前几度会面,原来都是自己误会。他只不明白上元夜她哄他作甚。

“二娘子利口。”

杜蘅听他言辞冷淡,眉头一挑,踏步上前挡了妹子。

柳绩暗想,姐妹俩分明亲厚,她为何背着阿姐戏弄于我。

他本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从来只有他辜负人,人绝不能辜负了他。所以媒人欺他,他必要打上门去讨回公道。可是杜若哄他、戏他,当面弄鬼,他手脚却像被荆条绑住,施展不开,略动一动,打不着她,自己先疼了。

柳绩避开杜家姐妹眼眸,绕着车厢顶棚、车轮、交接等处摸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隐患,便翻身跃上马背。

福喜见几个小主子都沉着脸不说话,窃喜无人责骂,忙拍拍牛头抖开鞭子。柳绩提着缰绳傍在牛车边慢慢走。春日胜景无数,金吾卫制服高腰窄袖,勾勒出他身姿昂扬修长,犹如好画,却是蒙了尘的。

杜若坐在车里,捏着块帕子在手心揉搓。

从前当他轻浮,又当他鲁莽,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是个能容人的君子,自己倒是个小人。

柳绩送了杜家回城,在宅门口便打马回转。杜蘅下车时只见到背影,她不好意思盯着多看,扭脸催促荣喜搬家伙什儿。

杜若自言自语,“姐夫送的酪浆不知滋味如何。”

杜蘅忍着羞涩和笑意,大声叱道,“你问房妈妈去。”

月升中天,海桐服侍杜若洗了头发,泼了残水,回来抓了两把蜜合香撒进熏笼。杜若闻着味儿回头看她。

海桐笑,“从前日日熏,如今七八日熏一回,也不为过。”

杜若撇嘴,“你说的轻松。”

“庄子上鸡鸭牛屎味道大,再不熏熏,明日别见人了。”

也是道理,她闭嘴不言,海桐便搬了美人榻放在熏笼跟前。

“小娘子过来这边,头发湿淋淋的,早些烘干了好。”

杜若依言挪过去躺了,海桐蹲在地上用毛巾替她把头发擦得半干,又查看门窗等事,方放心去了。杜若绞着头发,等了一会没有动静,眼皮渐渐沉重,便预备吹灯安睡,忽然听见哒的一声,有小石子扔在窗格上滚开去。

杜若翻身起来,一手绾了长发束起,推开窗子一瞧,柳绩正站在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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