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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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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自可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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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揣度着不如即刻请罪认罚,抬眼时恰风起,他站在樱花之下,肩背挺拔,姿态潇洒,一袭赤红圆领袍衫上泛着点点织金,洁白盈透的花瓣随风旋落拂在肩头,恰恰擦过肩上几缕发丝。

杜若不由得挑唇一笑,竟舍不得动了。

先皇后王氏无子,而惠妃并未封后,故而诸位皇子都是庶子。

若按礼制,皇子们只应当承认太原王氏是母家亲眷,可是他随着惠妃称呼太夫人,就等于尊惠妃为嫡母。虽与礼法不合,但杨家是惠妃的舅家,他尊奉惠妃,杨家面上也有光。

杜若暗想,他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果然,太夫人听到这句称呼,满意的点了点头,才以外命妇身份向皇子行礼,半中间就被他拦了。

太夫人含蓄地露出笑意,慈爱地道,“三郎是个懂礼数的孩子。”

杜若微微蹙眉,啊,原来这便是忠王李玙,英芙的夫君。

便听李玙道,“方才娘娘往后堂去了,舅外祖母想是少来王府,走迷了道儿,我带您过去。”

太夫人忙摆手。

“这儿风景好,咱祖孙俩难得见面,不如散散。”

她掸了掸绣榻上的落英,先坐了。

杜若听得狐疑,不明白太夫人这句‘祖孙俩’从何说起。

圣人李隆基和王皇后都不是杨家的亲戚,从太夫人语意来听,显然也不是指李玙刚刚承认的惠妃。

杜若心中一动。

——难道,

忠王的生母姓杨么?

这却奇怪,弘农杨氏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族中如果有女子入宫伴驾,即便是庶出旁支之女,品级应该也不低。

可是从没听说过本朝有姓杨的妃嫔啊。

而且,不管这位杨氏品级如何,太夫人这般称呼都属僭越,既越过了李玙名义上的嫡母王氏,又忽略了眼下内廷事实上的主母惠妃。

杜若隐约有些明白了。

今日太夫人恐怕是特意找到这里与李玙攀扯情分的。

可是看李玙的反应,只怕是想敬而远之。

她不由得盯住了李玙的背影,只见他垂眸沉思了片刻,微微侧头,见无内侍、宫人在侧,才为难地轻声回答。

“阿娘走了多年,玙实是不记得了。”

他的态度过于冷淡,显见得与杨家形同陌路,并没有什么‘祖孙’情分。

太夫人也听出他颇有怨怼之意,便叹了口气。

“三郎怨,我也无话可说。莹娘性子安静,不得圣人喜爱,咱们家在京外混了几年,累她吃苦了。”

李玙只垂着脸不应。

“你也这么大了,又生在帝王家,外祖当年有什么为难处,想来你也能明白。”

李玙径自负手而立,风过处,落英缤纷,洒在他的肩头,红地碎花,别有情致。他伸手拂过,却还是沾了满身。

“往事已矣,不知舅外祖母今日寻玙何事?”

太夫人已垂垂老矣,舔着脸殷殷恳求,李玙却还是坚持不肯改口。

杜若在暗处听着,倒觉得心有戚戚。如今她虽已屈服,情愿为家族争一把恩宠,但何尝不想如李玙这般口能对心,不用虚与委蛇。

太夫人呵呵笑了两声,只得也站了起来,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角。

“今日应选诸女,不知三郎可有瞧得上的。”

李玙淡然道,“方才殿内娘娘也问,玙不是说了么,想求个绝色。”

太夫人眼珠一转,笑道,“韦英芙端庄贤淑,听闻待庶子们也好,是个贤惠人儿。要叫外祖说,女色不过区区小节,男儿大丈夫,倒是事业要紧。”

李玙凝神听了,露出不解神色。

“阿耶广有天下,福庇四海,万事挑于一肩。我们做儿孙的唯有承欢膝下而已。不知舅外祖母所说事业,是指何事?”

自两汉以降,历朝惯例,皇帝都在确定储君后将其他成年皇子送往京外就藩。

独本朝,则天皇后已不准皇子随意出京。待圣人登基,连王府也不许自行修建,而是通通豢养在一处。以至所谓亲王者,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任事,活生生养出一群废物。

从前则天皇后临朝,政局不稳,三五七年一场政变,人人自危,故而上位者提防皇子情有可原。如今圣人坐稳天下二十几年,无兄弟父子可争锋,独享尊荣,权势已极,仍然这般戒备,朝野之间多得是不堪议论。

政事微妙,人人避而不谈,李玙大喇喇说出来,倒堵得太夫人难以继续。

杜若无暇细想,只见李玙怡然自得,自腰间摸了一柄玉笛出来把玩,随口道,“听闻宁王府中有一柄紫玉笛极是难得,玙打算隔日上门去会会。”

宁王李成器是圣人的长兄,曾做过太子,后来将储位让给圣人。李家人都爱好曲乐舞蹈,宁王的笛子据传与李龟年不相上下。

李玙分明顾左右而言他,可惜太夫人性子执拗,有九牛拉不回头的固执。

“韦氏大方,不像寻常女人专盯着夫君房内,比太子妃薛氏强得多了。我瞧她必是个能容人的。”

李玙漫声应道,“英芙甚好。”

他只做闲聊样子,招得太夫人心里急切起来。

“我们家子佩,论起来是你正经表妹,虽说容色不及杨氏、杜氏,出身却不寻常。你是圣人的三子,身份高贵,娶妾侍怎可挑些出身不明的女子?或者小官之女,于你有何助益?我们家好歹是惠妃的舅家,你纳了子佩,她哥哥杨洄尚了咸宜,大家关起门来一家亲。往后圣人有什么好事儿能落下你?”

杜若听得心头一跳,太夫人竟有意将子佩献给忠王做妾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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