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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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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随雁飞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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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毛发悚然,迟迟应了个是,沉默良久,方才敛容行了一遍大礼。

“废鄂王与殿下既是兄弟又是连襟,纵然两位王妃不和睦,照圣人的眼光看,未必殿下与鄂王不和睦。这节骨眼儿上十六娘找上门来,王妃不曾推了她出去,便是陷殿下于不义。妾没法从中摘了殿下出来,唯有连带着她一起摘干净。”

李玙骤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精光大盛,惊怒交织,万没想到杜若竟有这般眼光胆色。他连连打量了她几遍,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儿,乍然经事儿,一晚上就给撂倒,连着病了好几天。

明明是个多愁多病身,却专爱把麻烦往身上揽。

——她以为她是谁?竟能替他遮风挡雨吗?!

他冷笑,“好好好!你倒是叫本王刮目相看!如何,本王有意放你出府,你倒是贪恋富贵,不肯走了吗?”

杜若再隐忍稳重些,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早先对他纳妾原委的游移不定,被他诸般偏爱的暗自心动,目睹他劈车救人的震撼感怀,每每与他嘴硬两句就忍不住顺遂他的心软……

凡此种种,早将万般情思都绕在李玙身上,即便是他开口要送她走,也不妨碍她暗自珍藏着情意。

可是忽然间大喇喇听见他这份儿嫌弃,心口直如叫人戳了一刀似的,光顾着流血,竟未觉得疼。

“若儿!”

李玙看她面色发白,眼都直了,双腿发软似要倒地,忙拦腰一把搂住。杜若眨了眨眼,轻轻推开他手臂倚在桌边站定,喘了两口气,忽然轻笑出声。

“如今想想,殿下确是赏过妾许多好处啊。”这个赏字出了口,才觉出心口一阵阵抽痛。

李玙被她推开,火气陡然向上拱得一跳,面上浮起冰冻般的寒气,往日灿若春阳的眼里半丝笑意也没有,背了手冷冷的讽刺她。

“二娘子心中挂着姐夫,却与本王纠缠不清,既不是贪图富贵,难道是看本王生的比那柳家郎君英朗吗?”

杜若被话里深意惊得愣在原地,心里砰砰狂跳,手脚都无处放置,许久方勉强稳住声音开口。

“殿下,殿下以为妾对姐夫——”

话说到一半,忽觉可笑至极,更怕他要发火,便住了口,咬住下唇别过脸去。

寂静数息,李玙长叹了一声。

“丫头,本王究竟白为你操这些——”

杜若脸色十分难看,目光灰败悍烈,听到这句情意绵绵的转圜忙细声截断。

“殿下天潢贵胄,妾不敢生出妄念。”

李玙顿时暴跳如雷,厉声喝道,“不敢生出妄念?那你往混水里掺和什么?!”

“妾不过以为能帮殿下一把,换些赏赐罢了。”

李玙气得跳脚,猛地抓起桌上龙泉窑青瓷马郎妇观音往地下摔。

然而并没听见期待中瓷器痛快干脆的碎裂声,唯有几下沉闷的咣当声,叫人愈发烦闷。原来细密厚实的羊毛地衣铺的满屋全无空隙,观音滴溜溜滚个转,竟未摔碎。

李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大吼。

“你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田庄、首饰、金银,你弟弟的前程,你阿耶的官职,本王样样替你置办周全。你便不能替本王省些事?”

到底是共度一场生死,好不容易见面,他句句皆是责怪,杜若头疼欲裂,按住额角,一双猫儿眼满含泪光,楚楚可怜,半晌方抬起头。

“妾不知殿下说什么田庄?”

李玙怔了怔,暗恼铃兰办事不力,然而话赶话说到这里,他硬着头皮继续。

“你阿耶贪得无厌,只怕轻易不肯容你回家。本王替你备了两个庄子,就在城外,都是你的私产,要住要卖,皆由得你。”

“哈——”

杜若满面眼泪,哑然失笑,凄然与自嘲混淆,把神情涂抹的滑稽尴尬。

“殿下思虑周祥,连阿耶都算到了。”

“往后京里不太平,你要嫁人,远远往洛阳、蜀中都好,别留在长安。”

杜若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自古以来,夫妻可以和离,妾侍如何自请下堂求去?妾走与不走,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李玙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前所未有的体会到被下位者挑衅而无法反击的愕然憋闷。她分明是说如果没有礼法限制,她早就拔腿走了,哪里耽搁到如今?

她意思是他欺瞒哄骗,把她拐到这境地里的吗?

他登时又惊又怒,半晌才找回思路:尊卑有别,两人之间要如何开始如何结束,几时轮到她定夺了?!

李玙不肯等她再说出别的,抢先推开窗子扬声叫人。

“长生!去拟折子,杜氏不安于室,数度僭越,明日便递到宗正寺去,将她发还母家!”

杜若心知再也无法挽回,只拼着全身力气不肯滑落地上,片刻方挤出笑意。

“殿下何必把话说绝?此中意思妾已经明白。殿下要休弃妾侍而已,区区小节,哪里需要惊动宗正寺……”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牵累妾往后不好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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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放狠话我们杜二娘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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