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总是把家事处理的十分复杂。其实照我们回纥部的惯例,男人死了,他弟弟娶嫂子为妻,或是女人死了,男人续娶小姨子,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是你阿耶与阿娘两个读书人,为个过门前就夭亡的姑娘别别扭扭大半辈子,一个念着郎君当初心悦的是姐姐;另一个百般的讨好,反而生分。”
杜若大惊失色。
从小她就觉得爷娘的关系有些奇怪。
说相敬如宾呢,偶尔仿佛又有那么一丝旖旎;可要说情投意合,阿耶身边从没断过服侍人。后来阿娘讲出韦家惨案,杜若心有余悸之外,倒是明白了阿娘心结何在。
可是这样机要秘闻,大伯父怎能向一个番邦女子全盘托出呢?!
“大伯父如此信任大伯娘。其实阿耶多年来尽力庇护阿娘,论迹不论心,阿娘也应当信任阿耶的。”
仆固娘子看着杜若清亮的眸子,将牙一咬,膝行至杜若身前,两个膝盖头碰着她裙角,双手搭在她胳膊上,摆出依依归附的姿态。
“二娘子,妾今日来,是想代郎君,并妾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全家五口一并投入二娘门下,与二娘共同进退!”
杜若倏然抬头,惊讶的不能自抑,却没说出推拒谦恭之词,甚至没来得及推开仆固娘子的手臂,反而急着追问。
“这,大伯母,是婉华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仆固娘子近距离看着她真心关怀的神情,心头软软的,不觉放低了声。
“郎君说,吾家有难,二娘子必不会袖手旁观。”
杜若以为仆固娘子会哇的一声哭出来,再讲难处,没想到她只是略睐了睐窗外,就把眼泪压下去,镇定的起身与杜若对面相视。
“婉华的夫君不是妾替她挑的,乃是现任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命她嫁于姚崇之孙姚闳,并以此为由常驻长安,方便为他刺探京中动向。郎君没有受牛仙客胁迫,而是曾得他恩遇,决意报答。不止郎君,妾全家多年来深受牛仙客照拂,婉华身在军中,一应物资供给不亚于关中寻常富户,亦有婢女侍候左右。姚闳出身清贵,年轻俊朗,在牛仙客门下做判官,与郎君亦多有往来。当初牛仙客提出这门婚事,不光郎君喜出望外,就连婉华也是十分愿意的。”
杜若狐疑道,“可是,大伯娘却觉得大大不妥?”
仆固娘子苦笑着摇头。
“妾从前并不觉得。直至去岁婉华出阁,妾才生出疑心。杜姓确是大姓,可是听郎君讲起二叔的境遇,妾才知道京中世族高姓,并非各个都有美好前程。姚闳门第高贵,胜出郎君许多,怎会单单因为婉华姓杜,就低头求娶呢?婉华生在朔方,再养的娇贵,与京中女子也不可相提并论。来之前,妾只隐隐怀着这般揣测,今日见了二娘子姿容,便更是确定。妾深恨一时叫风沙迷了眼睛,把女儿送进狼窝。”
叫仆固娘子陡然意识到不对的,分明不是什么阿耶的境遇,而是杜若被送进王府做妾的安排。
久在京中,娶韦氏女,任职东宫的杜有邻尚且如此,更何况早就叛出杜家,藉藉无名,只能依附于牛仙客,妻族毫无背景的杜有涯。
长安世家之间频繁变化的高低关系,盘根错节的裙带连接,对回纥人来说,是太复杂了。
不过,要说这桩婚事有问题?
杜若皱眉想了想,似乎也并无可疑之处,遂絮絮安慰她。
“婉华姐姐远嫁,大伯娘胡思乱想罢。姚相爷历任三朝宰相,有清除张易之兄弟,还政于中宗的大功劳,在圣人手里亦力主实行新政,整顿吏治,风评极佳,无论政绩还是资历,我朝无人能相提并论,门第确实不凡。自他故去后,家中子弟应当都能出仕做官。这个姚闳,不知是哪一支系的,兴许偶然见过婉华姐姐,心生爱慕呢?”
然而仆固娘子分外固执。
“不!妾能挽弓御马,能识别野兽行迹,妾就是觉得姚闳有问题。”
“方才大伯娘说,牛仙客安排婚事,是为叫她住在京中?那姚闳呢,难道牛仙客也为他安排了一个京中的职位?”
“姚闳办完婚事,就丢下婉华回到朔方去了。”
杜若听到这句,脸色倏然阴沉下来,满面寒霜的望向仆固娘子。
“婉华姐姐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得,能有何用场?大伯母口口声声向我求援,却不肯据实已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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