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邻资质平庸,杜蘅痴情于柳绩,柳绩无谓仕途,韦氏身份尴尬且意兴阑珊,思晦虽好,等他长大还要十年。
杜若再苦心筹谋,拖着偌大的包袱也觉吃力。
所以今日仆固娘子露出投效之意时,她竟有种正中下怀的窃喜。
至于婉华姐姐,能被牛仙客选中,进京来办这样棘手的差事,想来也如仆固娘子一般,精明而长袖善舞吧。
李玙如何不明白她的失落?
一个人对着微茫的星光跋涉,触目只有深不见底的粘稠黑暗,最想带在身边的,并不是忠诚勇武的扈从僚属,而是有相同志向的手足伙伴。
李玙多年暗中安排,多少次与圣人的屠刀擦肩而过,深夜奔驰在清冷的街道上,常常有彻骨孤独之感。
“言语相投易,并肩同路难。二娘不用对人情冷暖诸多慨叹,更不用唏嘘往复瞻前顾后。你走的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自然四顾荒蛮。”
杜若轻轻点头。
“走惯了,会觉得这路上风景还不错。偶然遇着一人,便想与她携手相看,生死相托。”
他的目光在杜若身上缓缓转了转,惬意的眯眼。
杜若捏住手里的帕子,一眨不眨的瞪着李玙,想问他消气了吗?
可是他接下来灿然一笑,又把话题绕开。
“二娘子今日应对的很好,往后再有类似状况,都照这般敷衍即可。至于牛仙客,天下十个边地总管,统兵四十七万,各地节制兵力多寡不均。如今王忠嗣节度河东,统兵五万五千,与朔方互相应援,专对突厥;皇甫惟明节度陇右,统兵七万五千,与剑南互相支援,专对吐蕃。他二人虽不睦,但皆与本王交好,如再加上朔方牛仙客所统的六万五千兵力,则十占其三,合计统兵近国朝半数。”
李玙冷笑着,声音转为讥讽。
“从前有储君坐镇,个把亲王结交朝臣不算什么要紧事,可是眼下嘛……未免圣人猜忌。还是先放一放吧。”
“是……”
杜若听他侃侃而谈,地图与数目字烂熟于心,明明置身雕梁画堂,香烟环绕,却仿佛人在漠北风沙之中,面对的不是闺阁内眷,而是厉兵秣马、甲胄加身的万千兵卒。
李玙的神情冷漠、严峻、弥布硝烟,却并不令她感到陌生,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杜若毫不怀疑,倘若李玙愿意,完全可以在虚空中展开一幅卷轴地图,把帝国的军备与兵力准确标记出来,甚至还有山川河谷,地势险要,何处可屯兵,何处可进攻防守。
想到相识之初,她曾经害怕他,怕他偶然翻云覆雨碾碎她的苦心经营;又怕他别具慧眼,识破伪装,把玩她于股掌之间。
可是现在,一层层揭开他或放浪轻佻或野心勃勃的面纱,露出底下□□而峥嵘的真相,杜若反而不害怕了。
李玙笑了笑。
“若儿觉得很闷?”
“不闷。”
“若儿觉得与本王在一起日日都有趣,丝毫不闷?”
李玙扬起的眉梢情意绵绵,俯身勾着脖子贴近杜若,鸦青圆领袍衫浆洗得英挺,被他扭成弯曲的角度,紧紧比着杜若的身子,却欲语还休的隔着一指距离。
像是为了表示尊重,他专意背着手,两人并无实际接触,可是他薄唇微微使力一顿,又分明是猛兽向被圈住的猎物示警。
“殿下,好香啊。”
杜若深深吸气,忽然叹息着道。
李玙一怔,这话听起来十分熟悉,他下意识道,“才换的玫瑰水。”
“不是。”
杜若在李玙震惊的目光中略微仰头,鼻尖几乎蹭上李玙的脖子。
“不是香料,是你的味道。”
李玙猝不及防,头皮直通通炸开,一股热流向下奔腾,瞬间就抵达堡垒。
两人姿势本就颇为暧昧。
杜若仰面躺着,满头青丝如乱堆乌云般团团簇簇,烘托出婉媚多情的眉眼,李玙凌驾在她身上,虽还隔着距离,但骨软筋麻,酒没沾唇人已醉了。
杜若手脚早已不听使唤,柔声道,“殿下今夜略饮几口,莫要尽兴,妾阿娘说饮酒伤身呢。”
她恋慕的眼神痴痴的,甚是可怜可爱。
李玙顿一顿,艰难坐直身子,抬手自斟一杯饮了大半,见杜若扭手扭脚挣起半个身子,把引枕靠在身后坐了起来。
李玙把最后一口端到她唇边,有意就着他用过那处对准。
“若儿欠我好几杯,今日连本带息一并还了。”
杜若推不过,只得饮下。
李玙照样又来三杯,皆是自饮大半,劝她两口。
杜若本不擅饮,加上空腹吃酒,不由得头晕目眩,坐也坐不住,软软往后头靠,醉眼朦胧地望着他。
“殿下少喝些,先吃两口菜,伤了脾胃自家难受。”
她这般温柔缠绵,惹得李玙情动不已,握住她热腾腾的手,斜眼睨住绝色无双的娇美小娘细看。
杜若青丝散乱,声噎气喘,杏眼微眯,樱桃小口紧紧闭着,仿佛提防他孟浪。
李玙再忍耐不得,俯身便去亲吻。
杜若左右摇头不肯接唇。
李玙如何容她再三闪避,发狠贴上柔软的红唇,只觉香滑细腻,又热又烫又甜又软,用力顶舌进去,待再触及香舌,那一触而溃堤般的快感汹涌袭来,逼得他深深吸气。
掌中杜若的手狠命握成拳头,细巧的指甲在他掌心刮过,惹得他火气大盛,舌头任性四处搅动。
杜若空着一只手推在他胸膛上,硬邦邦好生结实,万万奈何不动。
李玙松开唇瓣,手扣着杜若脖颈低声喃喃。
“好若儿,待会儿别死命挣,怕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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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容易啊这都六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