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杜若傻,难得李玙竟肯陪着她犯傻。她倏然意识到自家多余,再看身后,果儿多么机警,从方才就躲开了。
李玙牵着杜若回头招呼。
“发什么愣?舱里没预备人伺候,你进来一道儿吃饭。”
这分明是敲打了,海桐硬着头皮答应,慢慢跟上。
杜若茫然无知的瞧过来。
“对了,明日你无事,往崇义坊仆固娘子家走一趟,就跟她说,就说……”
李玙口气揶揄地替她接下去。
“就说你家王爷胆小如鼠,畏权如虎,躲还躲不开,不敢往上凑。圣人倘若一时糊涂了,他必要往兴庆宫叫撞天屈去。还有,说他贪花好色,数不清的风流债,没那治国理政的脑子,真摊上这么个天子,我大唐老百姓倒霉!”
杜若站在身后直发笑。
海桐哪敢接这个话茬儿,也闹不明白关于仆固娘子他俩是怎么商量的,只能一句一句记在心里。
李玙筹划许久,舱房里自有道不尽的富贵闲适,再加他亲身上阵,全副身心体贴杜若,自然哄得佳人时喜时嗔,全然未留意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海桐指个由头退出来,又不便走远,只得百无聊赖守在门外,挂起一副呆呆面孔。那青翠的竹帘子被风吹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门框,旷旷地响。
她斜倚鹅颈椅坐着,以手支颐,目光投向水面几艘扬着帆的船只。
三伏正经是个节日,城中子弟倾巢而出,池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不绝于缕。
若是大船经过,人声笑语不断,甲板上各色衣衫翻飞,并丝竹乱耳,或是歌姬赛喉,甚至男女追逐打闹。
奇就奇在几艘热闹的大船中间还夹着艘小舟。
陌陌一张,轻巧玲珑,似片竹叶随波逐流,除开后头两个翠衣短袖的舟子之外,独前头有个俏生生的女郎,打把伞,贴身穿件烟灰色的罗衣,戴着斗笠,挂了一圈长长的轻纱垂下来,把人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朗朗的青天,雨丝渐密,女郎不肯进舱去避雨,反叫船家收起雨具,置一张小几,一个蒲团,跪坐在船头自斟自饮。
任由雨水浸透衣衫而不避忌,身形袅娜,姿态风流,即便下摆渐渐濡湿紧贴在身上,还是一动不动。
海桐看得呆了。
原以为杜若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后来见到杨玉,那般璀璨光华、灿烂耀眼的风采,定是去到头去到尽了。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不必露脸,单凭一阙倩影便能占尽春光。
渐渐地,风借雨势,池水起伏,小船颠簸荡漾,越走越慢,与前头几艘大船渐渐拉开距离,山水迷离之间,缓缓退入另一个世界。
耳边便听杜若扬声。
“海桐,你瞧见方才那人吗?仿佛是阿玉呢!”
海桐忙打起帘子进屋,见杜若站在窗前单手搭棚遥望,李玙坐着,手执一把甜白瓷的细颈酒壶摇晃,眼底隐隐已泛起红了。
“烦劳姐姐走一遭添点儿酒。”
杜若问,“雨都下起来了,我瞧阿玉淋着不少,这船上能沐浴吗?”
“作甚?你要捞个湿淋淋的弟妇上你家夫君的船吗?”
李玙颇为不满。
“今日过节,阿瑁不陪她出来玩耍,便当挨打,你夹在中间干什么?”
“确是于礼不合……”
杜若拈了一枚荔枝好郎君在口里,抬眼瞥李玙。
“阿玉貌若天人,举世无双,当日抛头露面出来选秀,立时搅动得山河变色。殿下是瞎呢?还是瞎呢?怎不先点了她,享享艳福,再论旁事?哦……”
她似是忽然明白过来。
“彼时殿下大局为重,顾不得儿女私情,纵然看上了,也忍耐得。啧啧,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妾佩服。”
李玙似是早料到了她有这一问,匆忙递上一杯清酒,语带威胁。
“头上热的起疹子了,压一压。”
杜若接过来并不喝,把细巧的杯子攥在手里盘弄,甜白瓷器具较寻常白瓷又多一层暖融融的釉彩,捏在手里仿佛有静日玉生香的温存。
她深深望了他一眼,不依不饶。
“……阿玉本来就是美人儿,又淋湿了身子,恰是微雨燕双飞,伊人独憔悴。妾不愿殿下见她娇容,更不愿殿下见她满怀心事,郁郁寡欢的样子。”
“哼哼,那正好,本王也不想见她。且她这般出行,显见得不欲为人所知,娘子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杜若太过懂事精明,轻易不肯承认吃醋,李玙难得抓到机会,自然要打蛇随棍上,忙不迭表忠心。
“那……还请殿下回避。”
杜若扬脖饮尽杯中酒,将杯底翻出来给李玙看,笑盈盈向海桐道,“你带两个人过去,接阿玉上来。”
“是。”海桐领命而去。
“嗯?”
李玙错愕怔住,还欲反抗。
杜若毫不犹豫放下杯子,投身入怀堵住他嘴,主动亲下去。那令李玙坐在马上忍不住细细回想,思念描摹过许多遍,昨夜百般揉碾也不曾满足的柔软香唇倏忽而至。
李玙愣了愣,听见她轻笑‘呆子’,才反应过来,立时反攻,揽住她狠狠亲吻,待放松开时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语。
李玙站起身,满意地用手背抹了抹嘴,畅快笑道,“往后娘子若有所求,皆如今日这般即可,哈哈!”
他振臂呼喝两下,仿佛校场上才与人较量过高低,事后抻抻筋骨一般痛快,不待杜若催促,就精神抖擞地出门吆喝。
“长风!咱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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