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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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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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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涘微微叹了口气,想起,他还欠那位小殿下,一朵优昙花。

九嶷山上,漫山遍野的优昙花,只有在他施织梦法阵的时候,才会昙花一现。漫山遍野,因缘空起。美的如梦如幻,似天界降临的一场白雪,辽远而又芬芳。

就像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他那颗破败不堪的道心里,破体而出,茁壮地从胸腔繁衍而至血管深处。周身遍布。不得解脱。

那是他与那位小殿下的果。

也是他降落凡尘的因。

作者有话要说:

解开一个仙阁为何执意捕获南广和的套,又开始给第二卷 第三卷埋伏笔。提前泄露一句,国师大人下章会有点惨噢哦啦啦啦,(/≧▽≦)/傻作者扛着锅盖跑路

第17章 畏因

崖涘满揣着无人可诉的心事,拖了具伤痕累累的身子,去了九嶷山。

山脚下的薛家镇依然人来人往,有人吆喝新砍的柴禾,有人叫卖自家的蔬菜馅饼。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依然一个铜板三个包子,香味诱人。镇上赶早起买卖的人,依然满头大汗,活得精神奕奕。

世俗子民,亦是天生地养活,有着一种质朴的热情。

崖涘戴了顶斗笠,掩盖他那施过法术的面目。他于人群中身量极高,一眼就能发现他的存在。见他一袭白色道袍,薛家镇的山民们纷纷侧目,随即口中发出欢呼声。如同一滴水溅入油锅,起先吱吱微响,随即油花四溅,带来了一圈圈发散的震动。

国师!

是国师回山了!

国师居然从皇城回山来看望我们了!

那日,薛家镇见到崖涘现身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当街欢呼后,立即奔走回家,告诉尚未来得及出街或守在家中缝补衣裳的婆娘。一时间,人人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九嶷山是当地山民们眼中的神山。从九嶷山下来的各位道长,就是他们口中的国师和仙人。前者代表了俗世顶尖的繁华覆盖,后者则代表了凡人对于生死的敬畏与对于脱离了生死界限的修仙者的仰慕。

崖涘耳边絮语纷繁,脚步微顿。一颗常年冰雪浸泡的心,此刻微有暖意。

他虽然没有停下来与众山民打招呼,广袖下却指尖轻弹。数十道青色气流从他指尖迸发,无声无息地化入上空。

不多时,待崖涘经过后,薛家镇下了一场微凉的秋雨。雨丝连绵细密,微微带着山里传说中的优昙花香,似檀非檀,幽香怡人。

这场秋雨降落之后,隔日几户家里有老人的住户,都发现自家老人面色红润脚步轻健,活像年轻了五六岁。有孕在身的女子在孕期满了之后,也都顺利降下了孩儿,无一人难产。

长年奔走在外养家糊口的薛家镇的男人们,则都觉得自个儿气力变大,干活比从前轻快了许多,赚的铜钱也随之增加。以前要三五个人才能围猎的猛兽,如今竟也能经常见到了。山中更是多了一头吊额金睛白虎,每隔三五个月,便主动驱赶病弱的山羊肉鹿,将它们赶至山民们经常狩猎的地方。

竟像是九嶷山山兽有灵,在冬日给山民们送来肉食与芝草。此后长达数百年,薛家镇再无一人冻饿而死,镇子上欣欣向荣,人物繁盛。后世很是出了几个草莽英雄。

而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那日,一向目下无尘的崖涘道人,生平第一次对于下界这片红尘,产生了微妙的触动。

国师大人果然是仙人啊!惦记着咱们这些普通百姓,还特地驱赶守山灵兽来给咱们送冬粮国师大人啊,心慈着呢!

薛家镇山民们交口称赞。那场法雨过后,镇子上更有人提议在今年岁末山里祭神的时候,要给久已无人居住的国师府送去活牲,将祠堂打扫干净,给那天午后路过薛家镇的国师大人供奉生祠牌位。从此衍为常态。

百年之后,薛家镇上的国师庙里香火鼎盛,人头攒动。大隋各地的善男信女皆远赴千里而来,跪拜在蒲团上,对着那位享人间香火的白衣道人祝祷,祈愿自身顺遂家人平安。九嶷山的国师山名头,一度竟被讹传成了国师庙。

这陆续种种,皆是崖涘在意动之时,始料未及的。

如仙阁所言,凡人不知因果,肉眼凡胎看不分明,心下也不信。

可是,在成百上千人真心真意替九嶷山国师一脉祷祝的时候,有些事情的因果线,却微妙地发生了变化。潜移默化地,在多年后改写了结局。

在遥远的后来,他今时今日无心做下的一阵法雨,令他在最后关头留下了一线生机。直至那一刻,崖涘才恍然大悟,所谓天机,亦有人心的考量。

一切有为因,皆在漫长的时光洪流里,结出了各自的果子。因果从不空负。可当时当地,就连身处其中的崖涘也并不知晓。那场法雨过后,九嶷山方圆十里,不仅山民们增福添寿,就连山中奔跑的众多飞禽走兽也启发了灵智,替他埋下了诸多善果。

当日崖涘回到九嶷山时,见到尘封多年的国师府内依然静静挂着上百幅历任飞升的九嶷山弟子卷轴。每一幅卷轴上,皆画着一人,白衣飘逸,璀璨如芝兰玉树。

九嶷崖涘轻轻启唇,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无情道如此难成。吾虽隐姓埋名,弃了一身修为,以灵胎入世,在下界从头来过,却依然堪不破这因果。难道,这便是当日你们不肯让吾下界的缘由吗?

空荡荡的国师府内,无人应答。

一阵穿堂风过,上百幅卷轴吧嗒吧嗒,纷纷轻轻撞击墙壁,发出轻微的震颤声。

太丙虽然是你们留在下界的看门人,修为不足以飞升,如今却阴差阳错地,真正成了吾这具灵胎的师尊。尔等如今也算作是吾的先师们了吧!

卷轴上九嶷山众人面带微笑,不言不语,各自手执法器。或飞剑,或长戟,或木棍,或拂尘,不一而足。还有一个立在药炉面前的青年道人,笑得一脸呆萌。人人皆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皆从下界人身修炼成仙,无从知晓崖涘口中所言的陈年旧事。

画卷上,更无人开口搭话。

天劫之下,即便是天界帝君也要打入轮回流转。凤华留在此界的子嗣吾一直守护于他身边。只可惜,吾这具灵胎修为过低,如今又接连施法,道心大损。此番恐陨落于此,再也无缘天界。

崖涘手执白玉柄麈尾,唇边微微吐出几个字。天地震动,却无声无息,字字皆是真言。历来与天地伴生的天才地宝,或上古洪荒时期留下的元神灵胎,名字皆取自天地间一刹那释放出的真意。崖涘的真名,亦不可言说成字,只能以如此祝祷的方式,上达于天、下施于地。

天上地下,独此一枚旧精魂而已。

倘若他陨落,此间再无此精魂。前生后世,浮欢如昧。

每个音节,皆以织梦术传递至无尽虚空。层层叠叠的三千小世界内通道次第打开,宛若一条条通往未知世界的清澈河流。

潺潺媛媛,流动不息。

崖涘默然良久,目光扫视国师府内上百幅九嶷山众人卷轴,随后又淡然道:此子另有大机缘,下界不可失去此人。但吾等上界,亦需寻一看门人。此局不可破。吾无力奔走多方,望尔等于上界多方斡旋,替吾转告天帝,另寻他人,暗中照看。此为吾私心,亦是为天下之心。勿失勿望!

唇边祝祷的一大段话,虽然淡凉如水,却如山间冻了一个冬季的泉水在春日乍然化流,叮咚坠落。动听至极。

片刻后,崖涘所言说的话语竟异化,在虚室内缭绕成鲜香袅袅。虚无他物的国师府内突然凭空开出了数朵白色优昙花。叶片青圆,花朵皆如凡人头颅大小,花瓣青白如玉纤毫不染。

优昙,又名空起。乃仙界第一极品之花。

非帝君亲口允,不得擅自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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