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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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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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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六年冬至,韶华宫外娑婆沙化突然间盛放如雪。磅礴的,如同一场堆积了上千年的斑斓血泪,尽数倾盆落下。

南广和独自立于第一重宫门外,披了一头一身的花雪。他背对那人,良久,落寞地笑了一声。苏晟,你这是在拿命搏。

臣心甘情愿。苏晟高大的身影隐于花树从中,声音浑厚。他右手按在胸口,朗声道:臣不信,这仙阁便当真能只手遮天。殿下,臣愿意守护您,守护南氏皇族,守护我大隋朝黎民苍生。哪怕肝脑涂地,亦万死不辞!

当年,西南侯府世子王青霄也说过同样的话。南广和缓慢回头,上挑的丹凤眼中波光潋滟,令人看不清情绪。长公主虽贵,但不足以抵你一方生灵。苏晟,有羊国举国倾覆,寸草不生。那片曾经水草丰茂的草原如今已是一片焦土。你北川有多少子民,你又有多少热血,可以留给我?

殿下,苏晟不退不避,昂然抬头与南广和对视。我三十六诸侯,皆以世代子孙的罗刹血起誓,誓与南氏皇族一脉共存亡!殿下不愿屈服,吾等亦绝不退让一步!生,为南氏凤血仆从;亡,为大隋英魂殿鬼雄!臣苏晟,今愿以血结契。殿下,请取血!

说完,苏晟自腰间抽出利剑,按在左手手腕,鲜血喷涌如注,涓滴不漏,尽皆滴入两人面前那枚凤玺。

一时间,凤玺光华大盛。

于那灿然金光中,苏晟的话语铿锵落地。殿下,臣愿为您的自由而战斗。请您务必不负吾等所愿,终有一日,得天下尊荣,凤翔九天!

昭阳七年春,苏晟返回北川月余后,于筹备迎娶韶华长公主的婚礼前夕,突然被人发现暴/毙于某暗/娼床上,死状不堪入目。堂堂北川侯爷,死时身上不着寸缕,口吐白沫,仵作鉴定为马上风。

北川侯府失去了顶梁柱,辖下所治的一十八州府尽皆叛乱,骚动了足有七年。名列大隋朝开国三十六诸侯前十的北川侯府,自此地位一落千丈,门庭冷落车马稀。

昭阳八年,护国将军叶慕辰连横纵合了二十路诸侯,除了北边以外,诸侯皆对其俯首听令。

昭阳九年,隋帝长期称病不朝。护国将军叶慕辰位列百官之首。所有往来官牒文书,未通过帝君亲启,便可先送至叶侯府让护国将军过目。

昭阳十年,叶慕辰袭爵,世人正式称其为叶侯。老叶侯失踪于西南腹地深处,只身单骑,陷入修仙门下弟子所设迷踪阵。北川继割裂后再度与周边州府修正舆图,悄然崛起于大隋朝北境。

叶家军六万众,日夜操练于大川河流中,人人刀兵不离身,面带寒霜。时有少年出入军营,教习叶家军飞剑之术。

昭阳十一年,叶侯摄国当政。大隋朝会时,叶侯不至,百官无人敢入金殿。众臣不知隋帝身在何处,入朝只为拜见叶侯。

其年,叶慕辰年方二十一,权势滔天,手握大隋七成兵马。将军马鞭指断处,川流堵塞。

市井间陆续有小儿歌唱,南风起,鸟坠枝,叶连成天,郁郁何何青青

百姓人心惶惶,皆谣传叶侯要谋反,只不知在何时。如一柄高悬于头顶的利剑,吹毛断发,随时可取天下人首级。

大隋皇室孱弱,帝君大权旁落,长公主幽锁于深宫。南氏皇族仅有的两位现存者,一个常年缠绵病榻,另一个绝迹人前生死不知。

世人皆在等,等叶慕辰造反。

第55章 亡国

昭阳十一年春。

世人皆在等, 等叶慕辰造反。

仙阁亦在等,等预言者所说的那一幕凤凰涅槃,天门重开。

众目睽睽, 却等来了叶侯佩刀入了帝君所居长生殿, 迫令帝君下谕赐长公主下降。这场赐婚惊呆了朝堂百官, 人言纷纷,皆道叶慕辰这厮是美色冲昏了头, 色令智昏,竟连仙阁指定的人也敢抢。

君不见,昔日曾与这位韶华长公主议婚的三位, 皆已荣升为壮士壮烈就义的士卒。

长公主第一次联姻有羊国, 数月后有羊国大皇子丧,有羊国遭遇鞑子进犯,又接连遭遇山火, 一国变作焦土。随后这位长公主殿下再次赐婚予西南侯府世子, 四年后世子王青霄坠马惊亡。第三次帝君降旨北川侯,北川侯爷在迎娶前死于花街。虽然这三人死法不同, 但都是年纪轻轻即赴黄泉。朝廷中能混上一官半爵的, 都不是傻子, 各位大人的嗅觉比狗鼻子还灵,早嗅出了仙阁隐藏于其后的味道。那是一股,势在必得不容世俗人染指的味道。带有腥风血雨, 刺鼻辣喉。

君不见, 仙阁来使入京后,贵妃娘娘薨, 老国师身死道消,帝君常年缠绵病榻出气儿比进气儿多。

君不见, 三十六诸侯府,再无一人娶亲。诸侯府的侯爷与袭爵之子,悉皆打了老光棍。帝君当年下令禁止他们擅自成亲,除非进宫求娶长公主。但连续两位侯爷世子出事后,其余诸家皆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儿动静。宁可打光棍,这位闯下杀夫凶名的殿下也沾不得啊!

君不见

叶慕辰推开发小李罗的手,斜眼乜他,单眼皮一撩。怎么地,五城守的差事很闲?劳动你一天两三趟地往我这儿跑!

李罗咽了口唾沫。发小归发小,但一来他和这位玉面罗刹交情不深,二来如今的叶慕辰早已今非昔比,堪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举手间便可令他抄家灭族。李罗暗地里埋怨老娘多事,非得用鞭子抽着他,逼他来做个讨人嫌的闲汉。

叶,叶侯,李罗在叶慕辰投来的冷厉目光中哆嗦了一下,声音打了个顿,随即拐弯绕开了原先老娘吩咐的话题,自觉地陪笑道:咱们两家比邻而居,也算有些交情。我老娘特地嘱咐,让我来多个嘴。你知道的,我娘和你祖母,她俩是多年的抹叶子牌的交情

说的直接些!叶慕辰不耐烦打断他,扣好箭袖,黑色陌刀挂在腰间发出哐哐轻响。某入宫还要请见韶华殿下,与他商议婚期。

随即哐啷一声,倏地拔刀出鞘。

李罗:

他缩了缩脖子,那句到了嘴边的你祖母让你别娶长公主了咱叶家不缺那些富贵你的小命要紧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他只得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无事了。叶慕辰再问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转述,他便拼命摇着脑袋,桃花眼紧张的眼皮一抽一抽的。如同一条渴死的鱼。

叶慕辰不耐与他驴拉磨似的兜圈子,借日头反射的光面,在磨的锃亮的刀锋潦草瞄了一眼,自认仪表整肃,拔腿便走了。

李罗:

敢情那厮方才拔刀不是要砍他!这什么魔头啊这是,居然拿刀面当镜子使!唬的他!

李罗再抬腿,发现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官帽下发丝濡湿,脚底板已经软了。

叶慕辰并不知晓,他满心欢喜冲入韶华宫层层禁制,见到的却是一个推开他后满眼厌憎的南广和。

这五年,一千多个日夜,叶慕辰心心念念是他,梦魂牵绕也是他。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

叶慕辰也是人,是个再俗不过的凡夫俗子。他抱着怀中受到了莫大惊扰神力耗尽的南广和,如同抱着明灭了他一生的唯一的火,眼眶酸涩。韶华,我今生今世,惟你一人而已。你怎能,待我如此残忍!

叶慕辰恋恋不舍地放下怀中的人,独自背对夕阳,黑影笼罩于熟睡中南广和的面颊,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紧紧闭着,绝色无双的眉目却宁静安逸,似是陷入了一场连绵而甜蜜的梦境。

最后,叶慕辰立在娑婆沙华林中,脚下叶片刷拉刷拉随风而动,淹没了他一个凡夫俗子的所有悲喜。他叶慕辰何德何能,可令殿下相信他不惧仙阁来使,不惧正面迎击这一次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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