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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凤华终于自窥尘镜中知晓南冥已于凡间疯了三年,叫族中重又剥夺了族长备选人的资格,赶至一座破庙中。
凤华仓促赶去的那天,凡间下了暴雨。
黑色云层中一道道闪电劈开地面,将凡尘红土劈成了一道道沟壑。
凤华仰头,呲牙朝天空中粲然一笑,随后捋起袖子,摘了片路旁荷塘中的碧绿荷叶顶在头上,一路含笑奔至城外三十里的一个破败的城隍庙。
庙门勉强地叫人自内掩上了,只可惜年代太过久远,只消风一吹,那两扇破门便摇晃个不停,凉风自门板缝隙呼呼地朝里头倒灌。
凤华奔至庙门前,立在檐下,朝这破落地方拧眉瞥了一眼。心中道,却是奇怪,怎地每次见到陵光托生的那小儿,小儿都如此的穷?
简直穷的可怜!
凤华抬起手,轻轻一推,门便颓然地朝两边开了一道可容一人侧身挤过去的缝隙。
门后却有什么重物抵着,不好从当中过去。倘若就这么从缝隙中挤过,也不是不可,只是实在有些狼狈。凤华低头瞅了瞅自家,随手抹平白衣上褶皱,扶了扶鬓边发冠,这才假惺惺叩指敲门。
咳咳,凤华假意咳嗽了几声,手中持一片荷叶,朝城隍庙内含笑喊了一声。南冥,吾来赴约了!
门内传来一个人跌倒的声音,随后重重的脚步声自内响起,挪开抵住破庙大门的一张缺了一条腿的供桌,吱嘎一声,破旧的城隍庙门户大开。
门内站着一个长发披散跣足的少年郎,上身衣衫散乱地敞开,可见蜜色胸脯上刀刻痕累累。脖子下还有鞭子抽过的紫红色烙印,高高地坟起,如一条条狰狞的毒蛇,昂首朝少年郎的俊秀脸蛋爬去。再往上看,少年郎半边脸亦肿着,昔日如射如电的一双厉眸如今挤成了一道细缝。
凤华瞳仁一缩,手中荷叶掉在地上,失声道,阿郎,他们竟然打你?!
凝固于南冥脸上的喜悦神色一瞬间崩裂。
南冥手仍伸在半空中,似乎原本想扑过来抱住凤华,此刻却僵硬地停下,全身在寒风中抖个不停。仙君,你叫我什么?
凤华张了张口,随即突然释然一笑,以手撑住门框,上半身朝南冥倾过去,含笑道,阿郎,是我。于你七岁那年,我们就见过。
见南冥依然呆呆的,凤华蹙眉,又耐着性子提醒这人,道,那年我便让你今后若遇见什么难处,只需开口唤三声凤凰儿,吾必来寻你。怎地从不见你唤吾的名?
扑通一声。
却是南冥在大悲大喜大惊之下,脚下不甚灵便,在跨门槛时叫三寸高的城隍庙门槛绊倒,迎面朝着凤华的方向,然后摔了个狗吃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渐渐进入倒计时,预计还有七万多的正文,随后是番外。感恩大家一直陪我到现在。本文私设较多,大量走回忆杀,谢谢你们耐心地一路读下来。爱你们。
因为有两个口口,更新了敏感词。
第156章 明火2
自陵光残魂托生为人后, 凤华一共下凡了三次。
第一次,见这小儿跪在棺材前,叫人欺负, 最后激的小儿自残。凤华那次匆匆赶下界, 替小儿唤醒了眉间神血, 并教会他如何自愈。
第二次,凤华故意踟蹰于人来熙往的凡间街市, 小儿成长为少年郎,因为人淡漠阴狠,由族中捡回去替了那南十四的位置。后来族中发觉这厮还能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 便又扔了半条街的铺子给他打理, 倒也算混的不错,渐渐成了风华少年,眼见着就要由族中安排着娶亲。凤华在窥尘镜中见到这茬儿, 也不知自家怎么想的, 就是没忍住,脚一抬, 入了红尘, 故意与那人来了个偶遇。
小儿这时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 唤作南冥。
南冥于街市中一眼见到他,忍不住就笑得猥琐,一拱手, 自认为风流倜傥。随后便拉住凤华, 盛情邀他去前方一个铺子喝茶。
茶铺中人声鼎沸,夏天里的各种气味纷至沓来。熏的凤华不住拧眉。南冥却似毫无所觉, 只殷殷地问他,仙君你生的如此好, 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凤华蹙眉,不悦道,怎地,难道你竟要来我洞府求亲不成?
南冥手一抖,蹭地站起身,俊秀脸上憋的通红。耳朵尖子也火辣辣一片红。
凤华好笑地觑着他,丹凤眼中眸光一波三折,盈盈而又绝色。
南冥便当真醉死在凤华眼眸中,只不住与他反复道,仙君,你便是要在下的终身,在下也许给你。
傻子似的。
凤华眼波斜睇,心下甚为得意。于是便起身离开茶肆,在太阳煌煌的红尘街市中刻意放缓了脚步,待那傻子果然大步追过来时,矜持着道,南冥,你且附耳过来。
南冥如同一条听话的狗那般,凑近他的身边,兜头彻脸涨得红彤彤。
是一条蜜色中泛起粉红的狗。
又如同一只害臊将指爪蜷缩脑袋埋入羽毛中的小雀。
凤华那日便含笑许诺他道,南冥,本仙君接下你的卖身契。从此你便是本君的人了。
南冥信以为真,跌跌撞撞奔回族中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提出拒婚,然后说他在外识得了一位仙君,他要随那仙君走。
族中大怒,将其暴揍一顿,然后扔入祠堂中罚跪。
凤华舔开窗纸,窥见那人跪在祠堂内,长发散乱,脸却依然俊秀,且神色坚定。琢磨着怕是没什么大事儿,便又返回天宫,随后被崖涘叫去饮酒。
在一场留仙醉之约时,凤华亦学那小儿,与帝尊崖涘道,吾要下界,嫁与一人为妻。
崖涘暴怒,斥责他执迷不悟。
凤华醉卧于林间石上,心中暗笑,哪来的迷障,又如何去悟?陵光便是那个引他入了极情道的人,如今陵光转生,他自然要逐他的道而去。
凤华与崖涘不欢而散。
随后便是这一次,凤华打开窥尘镜,惊觉凡间竟已是三年后。那个名叫南冥的小儿,也已被族中驱逐,疯癫了三年。
凤华双目微烫,迎面接住南冥扑过来的身子,轻叹道,傻子!
南冥叫城隍庙三寸高的门槛绊住,上半身彻底栽入凤华怀中,两人脸颊相擦,唇印着唇。南冥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咻咻的,牙齿自内露出来,险些一口咬掉凤华柔软唇瓣。
凤华立刻手一推,将这厮推开足有一尺远,强逼着他在门内站好,不悦道,你这是疯了,还是改投了个狗胎?怎地张嘴就咬!
彼时凤华尚未体味过人世情爱,更从没与谁这般亲密接触过。他活了数十万年,历来只有端正与人说话的,便是酒醉了,摸着那些后生小仙儿的手调笑,那也只是摸个小手!他从来没亲过人,也没被人亲过。
因此当时,凤华以为南冥这是在咬他。
凤华拧起两道长眉,凤眸中光华凛冽,抬手抚摩刚被咬了一口的红唇。刚才一路奔来时暴雨淋湿了他的白衣,长发湿漉漉地披散肩后,白衣下隐约可见清劲腰肢。因他这一抬手,白衣贴着肌肤,腰部曲线更为动人。
南冥眼睛都红了,只攥着拳,哑声道,仙君,我寻了你三年,你为何现在才来?
凡间纪元与天界不同,凤华没好气道。随后又懒懒地抬脚跨过门槛,将堵在门口的南冥推了推,一路往里头走。目光四处打量这个南冥寄居了三年的地方,口中啧啧不断。见破败的城隍庙内那尊城隍蓬头垢面,红彤彤的脸上还吊着蜘蛛网,披在身上的红绸布叫南冥扯下来做了铺盖卷儿。就在城隍爷脚下铺了一张草席,席子上有许多细小的黑粒子,想必是凡间所谓的毒虫?
凤华好奇地弯腰,极其谨慎地拈起一粒黑米大小的虫子,皱眉道,这虫子怎地生的如此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