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离门世代隐居,并且几十年才开始招生一次,每次招生几乎不足百人。千影阁布局多年,探查了几乎所有宗门的底细,却唯独天离门渗透不进去。因为他们筛选生源地机制太严格了,几乎是知根知底。
也就是当初他们偶尔发现前去天离门参与招生的徐烟暖,人已经死透了躺在地上。她才找到了一个机会。毕竟大部分生源都是等着天离门的弟子接送,但是也就是徐烟暖落了单,迫不及待地就带几个家仆自己往天离门的方向走。千问情顺理成章的用了这个身份。
可她却是没想到,没多久就被徐芳树察觉了端倪。那个天离门的大师兄,人虽然看起来毛毛躁躁,总爱和她后来的小师弟打闹。却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也不知道她哪里出了问题让她察觉,她明明模仿了原著徐烟暖所有的生活习性……因为自幼丧父,由一个母亲带大,骨子里带着怯弱和胆小,后来被徐老爷抬为平妻,与家中三个哥哥关系都不是很好,所以徐烟暖对待徐芳树的表现理应是又敬又怕。
她以为一切都很好,但是徐芳树的步步逼近与试探,让她露了诸多马脚,这才迫不得已草草了结这个身份。再由徐烟暖的消息引徐芳树出来,明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但按照徐芳树对原身的关注份上,就知道徐烟暖在他心中的分量,所以徐芳树一定会出来。
一步一步,通过徐芳树和谢念,将所有的事牵引出来,将所有的矛头指向魔族,那便是她初步的目的。
千问情的脸上太过冷漠,冷漠的谢念身形恍惚,被身后的白何扶住身子。那张脸上的笑意完全没有了,倒是符合那个冷艳的气质。那是谢念失忆之后,回到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对他回以无限的纵容与善意的人……
如今她的师姐却说,她是千影阁的少阁主,是她,将天离门搅得天翻地覆,也是她,设计徐芳树,把一个矜傲的大师兄,逼的一次次的想要自戕谢罪。怎么会是这样?当初师兄弟之间虽然偶尔有龃龉,但是彼此在一起的那些恣意的日子尚在眼前。
难怪当初身为千问情的她明里帮助,原来都是蓄意行动。不论是紫炎山庄还是当初在千影阁,每一步都有她的身影,每一次的行动似是善意的帮助,其实这是一步步的加重事态。谢念不知道他是徐烟暖,是他的师姐,可是她本人却清醒冷静。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唤他阿念,护他周全,原来下起狠手来也可以这么毫不犹豫。原来一切的善意背后,都是残忍的现实。
“师姐……”
千问情闻声,冷漠的不为所动,也只有在尹老的视角,看到她的睫羽颤了颤,后背僵硬的笔挺,但也就是一闪而逝,她又变回了千影阁的少阁主。千问情缓缓地抬头,天空中那个像镜子一般的界壁已经完全露出,显现出了里面攒动的人影。
千问情嘴角勾了勾,姿态虔诚,“父亲,我们要回家了。”
第154章 反叛?
小世界越来越清晰,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众位修道者无端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他们被困于此。若是没有方法脱离险境,怕是凶多吉少,尤其是那基本上没有见识过的情形。
地上的法阵越来越亮,殷红的血色蔓延至整个阵法,钟无尘背后的重剑出鞘道:“她在拖延时间。”
慌乱的众人被钟无尘的声音唤醒,愣了愣,看着地上遍布痕记的法阵,心中发毛。也都祭出自己的法器,“剑尊者所说不错,她出来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必然是有力不迨,我等一齐发力,这个法阵难道还能为难到我们了?”
“道友所说不错,我们不是有两位散仙吗?”
一提到牧逸和姬琮钺,众位的信心又重新燃起,就算这个是上古法阵,他们这还有接近仙者的修为,在集合众位之力,未必不能敌。不过这个百岁不到的小儿罢了。
“牧仙师……这次就……”
“牧逸!!!”
变故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众位因为有了底气还未消散的意气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惊惧的看向天离门方向。因为魔族的众人与天离门隔得有点远,谢念拨开挡住他视线的白何,身上披着的单衣直接因为过大的动作掉落在地,推推攘攘的清赶周围聚集的人群,“让开!!”
他忘了,千问情这几次的设计一直是牧逸,可是次次都没有得逞,现在被困于阵中,没人知道她还会不会动手。
就在那一刻,众人还在信誓旦旦的时候,与牧逸只有几步之遥严叔同忽然发难,天离门中人一直友爱团结,没有谁会对自己人设防,况且严叔同已经是一峰之主,此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天离门五大峰互助互爱,都是知根知底的,将后背交给对方,却没想到有一天被自己人争对。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的人影冲了过来,将严叔同的身形撞的一歪,拔出的长剑失了准头,而那个白色的身影也被严叔同身上迸发的罡气反震出去,在地上滚了又滚。
是纪云玥,她艰难的撑着身子,吐出一口血,对着阵法外的千问情讽刺的大笑。
千问情啧了一声,面上布着阴霾,自己算计的一截被人打断,他知道纪云玥用心不纯,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得知了千影阁的机密,竟然装模作样的憋了这么久。
心情不虞的同时也不知怎么,心中提着的一颗心缓缓地落下,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阵法之中那抹银白的发色,眼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但察觉到自身情绪的她又瞬间变得冷硬起来,被霍了一道口子的那一刻似乎被筑起无数的铁链,竖起一道道坚硬无比的城墙,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也就是纪云玥这么一下,让牧逸有了反应的余地。迅速侧身,严叔同一剑插入牧逸的左肩,将他肩部捅了个对穿,如果不是那个白衣的女子挡了一下,这一剑就要正中心口。严叔同将自己的本命灵器一路捅到了剑柄处,失神的眼睛这才渐渐的恢复神采。
严叔同:“……”
场面乱成了一团,他低头看着手染鲜血的自己,而那血迹就是来自他的师弟,瞳孔缩了缩,在牧逸苍白的脸上扫了扫,再不可置信的将视线放在法阵中千影阁长老,最终放在了法阵外的千问情身上。
他颤抖着唇,“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当初他的储物戒中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之后被他最得意的徒弟陷害,接着就是被赶出千影阁,经过一番波折被天离门收留,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人设计好的。
他活着的用处就是在关键时刻捅他师弟一剑。简直是太恶毒了,严叔同一生克己复礼,在千影阁的时候兢兢业业,将一身的精力全都倾注在千影阁的弟子教导身上,在天离门一个峰主几乎全揽了所有的职务,他不在意以前如何,只是想把握如今的天离门,却没想到最后是他卖了小师弟。
“我……我……”严叔同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要颤抖的捏不住自己的本命灵剑,手心浸着温热的鲜血,几乎要融入他的骨血,侵蚀他的身体与心脏。他可以被人背叛,因为尝试过那极致的痛苦,所以才会更能切身体会。然而有一天,他却做了那个背叛人的人。
千问情瞬发傀儡蛊,力量之强直接让严叔同失了神智,就如同徐芳树当初一样,几乎没有给人抵抗的时间。
钟无尘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修炼的修练狂魔看着严叔同魂不守舍的样子也难得的吐出了几个字,“严叔同,你……”
一个“你”之后硬生生卡在他的喉咙里,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不如说,韩姝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糟心的看着天离门的乱摊子,赶过去扯着受伤的牧逸,仔细查探一番,怒不可遏的按了按牧逸身上的血窟窿,“眼睛往哪瞟呢?你身上破了一个洞,你心里没点数吗?!”
牧逸看向的是谢念,他本来要赶过来的态势被白何止住,白何伸手托着谢念的手肘,低声道:“兄长,他没事的。半神之躯不会经不住这样的小伤口。倒是你,要小心了,你现在是凡人之躯,若是连盛住元神的容器都没了可就麻烦了。”
白何在警告他。
他记忆中的孩子总是奶凶奶凶的唤他兄长,可是他一觉醒来,孩子长大了,眼角处的猩红是那种消磨不掉的疯狂,他托这手肘的手紧了紧,似是警告又是害怕,害怕谢念下一刻就会在他身边消失。
谢念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瞒了我什么?”
白何垂着眸,手指在谢念的手腕骨揉捏了片刻,道:“是报复。”
谢念知道牧逸无碍后将精力拉回来,默默的看着白何的小动作。
“当初我……把他们全杀了……”
他的指尖颤了颤,低着头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认错的小孩,又回到了儿时的样子,谢念并没有什么表示,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将那些死不悔改的人全杀了,可是千云道那狗东西和我求情,我没有对千之一族动手,但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所以我将他们关在了一个废弃的小世界中……”不老不死,永世受折磨。
当初的坑杀,尸体几乎遍布大半个北地森林,鲜血从森林流向北域雪原,极端的低温结成了冰,瑰丽肮脏的血色与洁白的积雪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白何运力将那染血的半片森林一掌大的地表下陷。
神鬼莫问,此去皆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