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摇摇头。
左行舟笑得苦涩,“班主任亲口告诉他的,可惜那时候小孩傻,不懂得用钱解决问题。”
顾安然开了眼界,突然觉得这样的老师让人有点反胃。
后来也不知道谁传的谣言,说小孩是小三被包养后生的私生子,所以才从来看不见小孩的父母来接孩子,因为不光彩。于是更难听的话就来了,当面说的,背后贴纸条的,小孩很快就变成全班的公敌了,课间操都不让他和大家站在一起,那么多人看着,多难堪啊。
左行舟低着头,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哭腔,“你说,那时候,起哄的人,怎么那么多呢?”
顾安然惊愕,忍着情绪说,“云烬没站出来说话吗?”
左行舟声音闷闷的,抬起头望着看不见的天,语气绝望,“怎么可能呢,他是带头的啊……”
顾安然终于了解左行舟之前所有异样的反应,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插刀,足够留下深不见底的阴影了,顾安然的眼睛突然就湿了。
“那你眉角的疤……”顾安然还是问出口了。
左行舟抬手摸了摸左边眉角的疤,好像已经忘了这回事,悠悠说道,“这个啊,都好几年了,破相了挺难看的吧?”
顾安然摇头,宽慰他,“没有啊,不细看看不出来的。”
左行舟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一个阴雨天,体育课被迫取消改成了自习,所以班里同学心里都不太痛快,后面就把这口气撒到了小孩身上,有人从讲台上拿了一盒粉笔,趁小孩不注意,拉开小孩领子一边喊着“扫把星”一边就倒了进去。小孩有严重的粉尘过敏,很快皮肤就红了一片,又痒又胀,刚站起来想去洗掉,就感觉讲台上飞来一个黑板擦砸到了头上,木头的棱角划破眉骨,血一下就流下来了。半张脸糊满鲜血的时候,小孩只看到站在讲台上的云烬对着自己笑……
尽管左行舟刻意隐去了很多细节的形容词,但是故事本身还是让顾安然震惊不已,许久说不出话。
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初中毕业,小孩因为成绩不好,只能上一个普通高中,再之后改了名,努力学习,大学考到了南方,离家远远的。
顾安然突然觉得心里很疼很疼,她终于了解这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原来每个人心里可能都有一片阴霾残破的天空,而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比起很多人都要不幸,可是他还是努力把这些扎向自己的刀子藏起来,做人前最星光照耀的那一个。
她突然很想抱一抱这个少年,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她想用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遮掉他的阴霾。但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左行舟不需要自己的可怜,他比自己坚强得多。
“左岸,这个名字很好听。”顾安然温柔地说道。
“是吗?”左行舟似乎陷入了回忆,“我爷爷给我起的,老头老年痴迷毛泽东的诗词,非要按人家家谱取名字。”
顾安然点点头,“听起来很乖,而且有一首歌也叫这个,你想听吗?”
左行舟点头,顾安然清清嗓子,黑暗中缓缓唱着。
为什么我会让你伤害
特别总在有星星的夜
为什么你不承认你不爱我
还对我微笑著
走过对街就遇见秋天
听著落叶疲惫的呵欠
忽然涌上的眼泪控制不了
我演不好的告别
心的左岸,痛得发慌
因为习惯了你站在我右边……
婉转轻柔的歌声中,左行舟突然小声开口,“顾安然,如果我死了,我不想把我的故事带走,那样太累了,所以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顾安然没有停下来,继续佯装镇定地唱着,只是眼角的泪却不经意滑下来,悄悄滴在手背上,炙热滚烫。
后半夜的气温越来越寒冷,雨中的潮气一点点加重左行舟的伤势,黑暗中左行舟苍白的嘴角已经没有半分血色,浑浑噩噩中,他轻轻歪了头,靠在顾安然的肩上,慢慢睡着了。
睡吧睡吧,女孩心里想,至少这一刻,我是可以保护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