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清贫着日子熬过□□,小学徒除了这门手艺举步维艰,想靠它重头开始又觉得不配用师父教的这门手艺,也是她劝他,才有了现在这家店。
顾安然喃喃着,“您妻子对您真好……”
老师傅浑浊的眼闪着亮光,盯着佛影的云罅沉思。
顾安然看着落款的日期,试探着问,“后来……”
“那几年苦,落下了病根,店做起来没几年就去了。”老师傅退后一步,目光落在整面屏风上,“说要给我留个念想,却只刻了半面就走了,才知道她雕得这样好……”
老师傅碎念着责怪,“小时候比雕功,还故意输给我。”
老师傅看了眼左行舟和顾安然,问他们,“上面是她刻的,下面是我补的,你们两个娃子说说看,谁刻的好?”
因为时日无多,所以想留下最好的佛光远山,一光一影都是说不尽的牵挂;可饶是一生善解人意的她,也不曾料到,再好的桃源盛世,一经她转身离开,对于他,也不过是化身残骸的修罗地狱。
左行舟还在想着,却注意到顾安然已经湿了眼睛,背过身去低头不说话。
“我觉得……”左行舟扬起头微笑,“合在一起最好。”
老师傅也笑了,手抚上云鎼的轮廓,专注的神情。
顾安然调整好情绪的时候,老师傅又挑了两块大拇指大小的木头,戴上老花镜说,“听我啰嗦这么半天,我给你们一人雕一块。”
顾安然想起了整个店面最便宜的价格都要四位数,拼命摆小手,“不用了,我们买不起……”
老师傅被顾安然逗乐了,“小玩意儿,不值钱。”
左行舟坐在老师傅旁边,看着那两块木头惊喜,“这次出来玩还真没白来,听了这么好的故事还有工艺品送!”
老师傅觉得和这两个娃子投缘,“想想,刻什么?”
顾安然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却又鼓足勇气提议,“要不……就刻名字吧?”
左行舟直接否了,“那多没创意!”
顾安然的小心思没成功,失落了。
左行舟想起昨天的话,“要不你刻‘良辰’,我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顾安然眼睛看着其他方向,刻意酸他,“你刻‘美景’,正好凑成一对。”
左行舟被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诶!”他转身对老师傅说:
“一个刻“良辰”,一个刻‘奈何天’!”
顾安然傻了,脑回路没跟上,“……啥?”
他还一本正经地解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有典故的,良辰美景奈何天!”
顾安然被这个惊奇的逻辑震得半天说不出话了,心里想着,我是良辰,你是奈何天,中间隔着一个美景,像是有一条不可僭越的底线,永远无法走近一步……
那还不如成全你们算了……
而且,奈何天……多不吉利!
老师傅被两个人的对话又逗乐了,看惯了世间事却不动声色,遂了女孩的愿,“就刻名字吧!再商量天都黑了。”
两块木头很快就在老师傅的手里脱胎换骨,两个人各自拿着自己名字的木雕,刚和老师傅告别,顾安然却停住脚步回了头。
她说,“西北望长安,虽然可怜无数山,但是我记得它的下一句,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即使无数青山相隔,却依然有那一□□山遮不住的东流水,于夜于梦,抵达我昔日的长安城,一个人的长安。
老师傅看着顾安然说完转身的背影,依稀想起小时候临风窗下,他抱着朽木练雕功,她倚在窗前,微歪着头,耐心地教他识字读诗,所以他才一直记得这首词。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诶?这句念过了。”
“所以你要努力啊……”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