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端详自己这个大孙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吃猫粮了?瘦得跟个小鸡子似的!”
“爷爷,有这么形容自己孙子的吗!”左行舟撇撇嘴,一屁股坐在老爷子手边的躺椅上,悬着腿前后摇。
老爷子看着左行舟心里舒坦,眉眼里都是笑,开启唠叨模式,“多划拉两口饭,小伙子长得壮实才好。”
林姨两手拎着三四个袋子走过来,“老爷子,这是刚才王总留下的茅台和中华,您看看?”
老爷子瞪了一眼,双手抵在拐杖上,“逢年过节就巴结上来,我缺他这点烟酒?也丢出去!”
左行舟对老爷子又敬又怕,就是以为这老爷子脾气太大,点火就着,丁点不痛快就开骂。
但是看这外包装,打量价格应该不低,他抬头问林姨,“王总是谁?”
老爷子不忿地说道,“还能是谁?仗着开个小公司,汶川地震的节骨眼发国难财,这种人要我说就该抓起来!”说着老人双手还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眼神瞪得老大,活像个老顽童。
左行舟眼疾手快,立马接住马上就要倒了的拐杖,随手递给爷爷,“听爷爷的,不良商贩,我们左家不和他玩!”
林姨答应着,走到门口再次按响保安铃,看来今天是程叔的好日子。
老爷子瞥了他大孙子一眼,“哟,可真不容易,还知道自己姓左,爷爷好好问问你,大学为什么不学商?我这空手打下来的基业,你不想要了?”
左行舟抬头瞥见客厅墙上悬挂的一幅字,张口岔开了话题,“爷爷您这字漂亮啊,我大学有个朋友字写得也不错,但比起您这狂草差远了!”
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孩子在回避,也不想逼他,抵着拐站起来,“我昨个刚写了一副,你来品鉴品鉴?”
“行啊!”左行舟扶着老爷子来到书房,案上一副还没来得及裱的字摊着,左行舟挪开镇纸,念道,“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好字好字,豪迈洒脱,尤其是‘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几个字,绝了!老爷子壮志不减当年啊!”
左行舟哄得老爷子高兴,老爷子来了兴致,说道,“底下还有一副。”
左行舟小心翼翼看下一张,突然就愣了,默默念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少年聪明,知道爷爷是什么意思,轻声开口,“爷爷,您知道的,他不喜欢我……”
左行舟说的是他的父亲,老爷子的大儿子。
两个人默默了良久,老人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的茶案边,抬头看着窗外的树影念叨,“你爹牛犊子脾气,随我了,确实不是个玩意儿!”
老爷子是穷苦人出身,年少的时候只身一人来到龙息城里,白手起家有了现在的基业。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有四个儿子,左行舟的父亲最大,出生的时候正赶上老爷子的艰苦时期,所以没养在身边,是在村里拉扯大的;二儿子胎里不足,月子里就发高热,结果没满月就去了;三儿子又早产,打小体质就差,长到七八岁到底没留住;好在小儿子健康,聪明又乖巧,从小见人也不怕生,特别爱笑,老爷子和左行舟说过,他这小儿子和左行舟特别像,可惜长到十来岁突然就出了车祸,也是这个时候,老爷子把项下的大儿子接到了身边,可惜父子不亲近,老爷子又因为把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大儿子身上,难免苛责了些。
小儿子成年的时候,老爷子本着门当户对,硬把自己挚友的孩子和他凑了一对,结果两个人婚后也不对付,这才有了左行舟这一代的糟心事。
左行舟走过来,给爷爷斟茶。
老爷子接过茶,缓缓喝了一口,侧头问孩子,“可是孩子,我这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你不能眼看着我后继无人啊。”
“爷爷!”左行舟怪他说胡话,“您这身子骨,重孙子都抱得上!”说着不声不响补了一句,“而且……他也不光我这一个儿子……”
老爷子听到这就来气了,手指着地瞪眼睛,“你问问,我让不让他俩入咱家的家谱!”
左行舟的父亲已经接手老爷子的公司多年,发展得也算是顺风顺水,左行舟从来就没想过要去接管公司,自然也不会学什么商科,左行舟就不是个愿意去和别人争的性格。
林姨张罗开饭,左行舟扶着老爷子去餐厅,看到一桌子的菜只摆了两副碗筷觉得奇怪,“爷,您八十大寿,合着就我一个人啊?”
林姨接过老爷子的拐杖,给他系上老人专用的口水巾。
“紧要的早上都来过了,几个老人晚上过来,”老爷子笑着看着左行舟,“这顿中午饭,就咱爷俩好好吃。”
左行舟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虽说最难熬的那几年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可是老爷子的晚年也没有儿女陪伴,爷俩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行!不管别人,这桌子菜我陪爷爷全吃完!”左行舟说着喊林姨,“林姨,把爷爷爱喝的酒开一瓶,今儿高兴!”
老爷子笑了,“你这孩子挺上道!”
林姨拿来两个酒盅,高度白酒倒上,左行舟立刻就犯怵了,他还没喝过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