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呆了。
孟添福继续开口:“招娣自杀,你们陈家也有责任。我可以还你彩礼,但要扣下两万,当做给我们的补偿,这是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是……”
陈家父亲没等他说完就着急地叫起来:“那怎么行啊!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要不是你们求亲,我家招娣会寻死吗?!”
“她寻死是因为她想继续上学嘛!”
“胡说八道!”孟添福大怒,“她早就知道她初中毕业就不能再念书了,怎么可能会因为上学去寻死?!”
大家都沉默下来。
陈家父亲苦着脸问:“那第二个办法是什么呀?”
孟添福道:“第二个办法,让你们家志安和我们家铃兰订婚。”
陈家父亲又急了,孟添福不知道王贵强,他可是知道的。大家都是老乡,王贵强和孟铃兰是一对儿,时常去家里找陈志安玩,陈家父亲可不会做这种缺德事。再说了,论相貌论头脑,孟铃兰怎么和招娣比?根本就不值八万!
他一口拒绝:“这不行。”
“不行?”孟添福随即指着角落里坐着的两个女孩子,道,“那这两个,你挑一个,十六岁一到,我就给你送上门去。彩礼,扣下五万。”
陈家父亲:“……”
陈家母亲为难道:“那……那还得好些年呢!你们万一跑了怎么办?”
“我给你我的身份证,你去复印,我们找中间人,立字据。”
总之,想让孟添福把八万块钱全数掏出来,那是做梦!
陈家父亲也知道这彩礼怕是很难囫囵回来,问:“这犯法吗?”
孟添福冷笑:“那是你会去报警,还是我会去报警啊?我老孟行得端坐得正!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老子不会来讹你这点钱!”
陈家父亲犹豫,视线移到那两个女孩身上,两个女孩差不多年纪,都是瘦瘦小小的模样,他问:“她俩现在多大呀?”
“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孟添福说,“你让志安自己挑。”
孟真痴痴傻傻地坐着,那些人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唤儿倒是听得分明,看着那些人的视线在自己和孟真身上移来移去,唤儿觉得自己很像养猪场里待宰的生猪。
陈志安终于回过神来,他也观察起两个女孩,自然是看中了孟真。
孟真多漂亮啊!和招娣那么像。
他的招娣啊……他的招娣怎么那么想不开?他的真心她难道看不到吗?跟着他陈志安,他一定一辈子都宠她爱她的呀!
陈志安悲从中来,伸手指向孟真:“就她。”
孟真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好像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这时,唤儿突然说:“选我吧,别选她!”
所有人一愣。
唤儿说:“我不爱念书,成绩不好,我读完初中就不读了。我妹妹成绩好,如果她不愿意,到时候,万一她和二姐一样呢?”
众人心道:这……也有道理。
“我……我愿意的。”唤儿拍着胸口,她很少说那么多话,此时挡在孟真面前,看着陈志安,口齿异常伶俐,“我知道我没我妹好看,但我会干活!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带孩子,我什么都会干!就是念书不行。我妹都不会做饭,她喜欢念书,她……”
“妈的你给我闭嘴!”孟添福喝止她,唤儿的喋喋不休竟让他觉得没了面子,“你当老子是在卖女儿吗?你以为自己嫁不出去吗?!闭嘴!”
唤儿噤了声。
陈家四、五个人商量了一阵子,最后陈家父亲说:“那就要那个大的吧。但是,彩礼你只能扣三万,毕竟还有五年,变数太大了。字据一定要写,到时候要是订不成婚,这三万你也得还给我们。”
孟添福想了想,说:“行,就这么办吧。”
唤儿满头大汗,松了一口气。
扭头看看身边的孟真,她傻乎乎的,刚才还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唤儿心里担心,把她抱得紧了些。她想,随便那些人怎么吵吧,反正在这个家里,是没人在乎她们姐妹死活的。幸好,她还有五年,这五年时间,至少够她好好地过日子了。
她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孟真。
孟真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了,像是具没了知觉的木偶。但她分明没睡,瞪着一双大眼睛,失焦地盯着高低铺上铺的下床板。
她的上铺原本是招娣,在那下床板上,招娣帮孟真贴了许多学习资料。什么乘法口诀表、需要背诵的古诗和课文、英语单词表……都是招娣一笔一划抄下来的,说孟真就算躺着,也能复习。
孟添福和蔡金花忙着处理招娣的丧事,没人有工夫去管孟真。这天下午,孟铃兰和王贵强在门口聊着天,唤儿在灶台前做饭,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消息。
有一户人家的儿子,三十多岁时出意外死了,死的时候是个光棍,就葬在隔壁省一个山坡坡上,离钱塘有600多公里,是土葬。
他的父母也在文兴桥打工,听说孟家死了个十六岁的姑娘,就找上门来,说愿意出一万块钱,给死去的儿子配个阴婚。
铃兰对王贵强说:“你说我这二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等于是嫁了两次啊。”
王贵强低声道:“临死前也快活过了,做人也不冤了。”
铃兰气得打他:“你别胡说八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妹人都没了你还嚼舌根,还是不是人?”
“怎么是我的主意呢?这明明是安仔的想法,现在最可怜就是他了,他那么喜欢你妹。唉……”
“可怜个屁!我妹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