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
最后一次见到李彦诺的场景又再次浮现。他站在讲台边喊住她,希望她能多留下一分钟。
可温梦拒绝了。
李彦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当时有什么话想说?
为什么她当时不停下来、为什么不多留一分钟、为什么要转头就走?
后悔是最凶猛的情绪,潜伏在暗处一声不吭。只等猎物经过,咬住喉咙一击毙命。
活到这么大,温梦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窒息式的后悔。她艰难的喘气,靠着饭店外墙,从兜里掏出手机,想要再次尝试联系那个无法接通的号码。
可手上全是汗,界面不停调错,屏幕都变得湿乎乎的。
呼。
火锅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冷气从身侧刮出来,凉得温梦胳膊上缩出一粒粒小疙瘩。眼前突然投下一片影子,有人走过来,挡住了路灯。
温梦抬头,发现是自己的朋友。
“维鸣。”温梦语调急切,“你知道刚刚曾可欣说的那件事吗?”
兴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廖维鸣下垂的眼尾略有些发红。
“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低声说。
朋友的回答让温梦更沮丧了:“怎么会这样呢,是哪里出了错?”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只能问她的朋友。好像多问其他人一遍,心里的后悔就能减少一分似的。
可廖维鸣帮不了她。他神情疲惫的按起太阳穴:“先回去吃饭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温梦没有听到他说话。
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冒出头,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压都压不住。冲动、大胆、荒谬,甚至完全不像是她会做出的决定。但此时此刻,偏偏却又在她的脑海里沉浮。
“不行,我得去找李彦诺,把话当面说清楚。”
廖维鸣愣了下,抬起眼睛:“去美国?”
“对。我之前存了些奖学金,一直没花,本来是想开学买笔记本电脑的。不过那个不着急,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我找点事情干,就能把钱凑出来了。”温梦一笔一笔的认真盘算起来,“签证费先按一千块的话,机票……”
话还没说完,被廖维鸣突兀的打断了。
“不要去。”
“你说什么?”温梦怔住,下意识反问。
“不要去美国。”廖维鸣重复了一遍,专注的看着温梦。
他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再加上备考辛苦,也瘦了很多。原本面相就是单薄那一挂的,现在少了脸颊上那层嘟嘟肉,漂亮的更具有攻击性了。
温梦隐约觉出气氛有些异常,想往后退一步。但后背已经抵住墙,再没办法退了。
酒精烧着了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火光往上爬,啪的一声,弦断了。
今天晚上的廖维鸣和平时太不一样。少了洒脱和不羁,多了锐利的棱角。让她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维鸣,你别这样看我。”
但廖维鸣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重复了一遍:“不要走,不要去美国,不要离开我。”
声音很轻,落在温梦耳朵里,成了轻微的战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廖维鸣没有解释,伸手拉住了她的腕子。温梦被惯性扯得往前一步,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男式衬衫上带着古龙水味,铺天盖地的罩住她,呼吸都变得逼仄起来。而廖维鸣常年握画笔,虎口上有一层薄茧。摩擦在皮肤上时,是尖锐的刺。
——但这些和廖维鸣接下来要讲的话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不要喜欢李彦诺了。”他轻声说,“喜欢我吧。”
语气恳切,甚至带了点哀求。不是恶作剧,不是愚人节,更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随便抓个人告白。
廖维鸣也许是个随性的人,但这件事上他没有在开玩笑。因为隔着衬衫柔软的面料,温梦真切的听到他杂乱的心跳声。
敏感、纤细,却又固执的不肯放手。
突如其来的爱意让夜里蒙起一层滚烫的雾。太烫了,连呼吸都成了一件小心翼翼的事。温梦觉得自己的嘴唇像是被黏住,吐不出一个字。
焦灼中,手机震动了。
太平洋阻隔了时间,让温梦的那条【我考上p大了】具有延时效应。
屏幕亮起,一个失联了快一年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上面。电话没有接通,于是对方接着温梦先前发送的短信,回了过来。
李彦诺:【祝贺你。】
七月的北京街边种满柳树。风刮过时,每一片叶子都在窃窃私语。
而蝉爬上树梢,冷眼旁观过后,讥讽的拉起长声。
“知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