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梦会被呛的咳嗽起来,而李彦诺会伸手把她拉得离炉子远一点。
“风是从东北方向刮过来的,站在上风向,才不会被呛到。”学霸就是学霸,连约会都要讲些枯燥的知识点,怪没劲的。
可温梦却觉得很有意思,甚至光是想一想,都要微微笑起来——那时她是多么喜欢李彦诺啊,盲目的崇拜关于他的一切。
而这样的场景是如此鲜活,就活在温梦的脑海里,日记里,听到的每一首情歌里,背过的每一页单词里。
她日复一日的想着,记着,念着。再之后,是内疚着,自责着,满怀歉意着。这一切渐渐成了没有信守承诺的那个人心里,一道抹不去的沟壑。
以至于此时此刻,空荡的展馆,喧嚣的雨中。
当温梦时隔多年再次说出那句“你好,李彦诺”时,她总觉得对方会质问一句:“你为什么没有像答应好的那样,来美国找我?”
但李彦诺没有质问她,只是沉默。
似乎回忆被经年的水汽裹住了,藏在庞杂的线索里,叫他一时有些理不出头绪。
半晌之后,水汽散去。
李彦诺抬眼望向她,礼貌的开口:“好久不见。”
初见时那一瞬的震惊已经不留痕迹的散开,此刻男人的眼里平静无波。态度淡然到好像过去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管从前有多么失望,现在都没必要再提了。
也对,忘掉才是正常的,忘不掉的是傻子。
“您二位认识?”展馆里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立在一旁的杨女士左看看、右看看,神情有些好奇:“难不成李律师和温主编是朋友吗?”
温梦看了一眼李彦诺:“我们是……”
李彦诺顿了下,接了两个字:“同学。”
这个称呼一下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推得极远,却叫人挑不出错一丁点错来。因为他们确实是同学,也只是同学而已。
***
雨真的下起来了。
高教授的办公室在美院小红楼最顶头的那间。那一片都是教授办公区,建筑物年代久远,还保留着苏联五十年代的方正。
廖维鸣和老师谈完事出来,刚好赶上下雨。
本来就是关于一个国际奖项投递的小事,他预计半个小时就能聊完,所以下车的时候没有拿伞。结果现在四面楚歌,只能贴着小红楼往前跑,急匆匆的冲着美院停车场而去。
“这破楼红不红黄不黄的,颜色忒丑。等我毕业了,一定夜里溜回来,把墙上都喷满涂鸦喷漆。还得是banksy那种,巨牛x的,让院里这帮老头都开开眼!”
——当年念书的时候,廖维鸣身旁有不少这样离经叛道的朋友。每次喝了酒就开始吹牛,又是唱摇滚,又是在雪地里撒野,恨不得把嗓子喊破。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红楼依旧是那样的砖红。
反倒是因为搞艺术不挣钱,那位吹牛的文艺青年不再画画,改行去卖起保险。逢年过节联系的时候,发过来的微信都是:“不买不是中国人!abc人寿最新推出重疾理赔……”
可见比起恒定的理想,人才是最善变的动物。
离开小红楼之后,上车之前的最后一点路是没有遮挡的。少了楼房和树木,跑得再快衣服也会被雨水打透。
廖维鸣坐上驾驶位的时候,头发已经被淋得垂下来。
他顾不得擦,从兜里拿出手机,给温梦发了一条微信:【雨下得太大了,不好打车。你那边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等待对方回复的时候,他顺手查看了一下其他消息。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嘟声后,对面接了起来。
“马会长,是我,维鸣。”廖维鸣笑着说。
对面回应的很殷勤:“廖老师,您好啊。有什么事找我?”
“没什么事,这不我太太今天托您的福去展馆看画了么。前阵子我瞎忙,一直没能好好感谢您。所以今天打个电话,想和您说声谢谢。”
廖维鸣会交朋友、会来事,说的话让人舒心。
马会长立刻爽快的笑了:“哎呀,多大点事。和您之前给协会捐的款比起来,我这简直是举手之劳,小到不能再小了。”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您安排,《夏归》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
“说来还不太好意思,本来想着给您太太安排vip的,结果正好有个律师朋友从美国来,也很着急,就安排到一起了。和陌生人一块看展,您太太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怎么会呢。”廖维鸣随口问,“律师去看画干什么?是想到时候替人竞拍吗?”
“不是,那个律师说的怪严肃的,又是遗嘱又是协议,我也没听懂。”
“这么夸张?”
“对,不过听说人家在美国那边很有名,叫什么李彦诺,来头还不小。我干脆就让他直接去展馆了,那边资料全。”
“这样啊。”廖维鸣漫不经心的回道。
然后。
等等。
“不好意思马会长,您刚刚说……”
“嗯?”
“那个律师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