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兰把弄好的配菜一盘盘端上桌,看到江衡从厨房里出来拿着碗筷,叶泽仪调侃他,“怎么样,学会了吗?”
“下次试一试。”
“你真好学。”叶泽仪别有意味地说。
江衡想到什么,觉得有点脸热,又钻回了厨房。
剥虾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叶泽仪反而喜欢。她喜欢吮吸浸入虾身的汤料,掐掉虾头,然后把虾壳撕得干干净净,有时候她蘸着调味吃,有时候她不蘸。
她对这件事从来不厌烦,不过觉得累了就会让江衡来。
叶兰和江父对此见惯不怪,他们聊起了江衡的专业问题。
江衡选的是互联网,他对这个感兴趣,高二的时候做小程序还拿过小奖。
“泽仪明年这个时候也要选专业了,现在有什么想法吗?”江父问起。
“新闻。”
新闻——电视里放着的新闻联播、网络上的娱乐新闻社会新闻,每一天,新闻都围绕人们,但人们对于“新闻的背后”非常陌生,“新闻学”,就是这样的东西。
叶兰爱她的女儿,按照传统的思想,希望女儿过得轻松,她很早就帮女儿选好了路子。
或者说她其实不用选,社会长久以来对于面临专业选择的高中女生该选择什么,从她们上学的第一天起,就给出了固定答案。
“女孩子嘛,就学师范专业或者外语专业最高,就业前景不错。尤其是当老师,还可以带薪休假。像江衡学的那种专业,比较累,又不适合。”
“什么叫‘不合适’?难不成还有专属于男生,女生学不会、不能去的专业吗?”
叶泽仪的语气有点严厉,这是不太好征兆,但叶兰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现在虽然不分科了,但还是偏理科的概念还是在的,女孩子就是天生理科思维差一点,不适合这些男生的专业。”
“我怎么不知道女生天生理科思维比男生差,您什么时候当医学家啦?”
“什么医学家,从来都这样的啊。你看……”
“从来都这样就是对的?”叶泽仪的声音高昂起来,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这个时候,叶兰才意识到已经惹到了叶泽仪生气。
“泽仪……我不是说你……这个话我说得不对……我说不好……”她有点混乱。
“泽仪,别生气别生气,你妈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确实是女孩子不适合那些专业,你看那些专业都是男生多,你妈也是为了你好。”江父在旁边打圆场。
不过这个圆场他不如不打,他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江衡知道叶泽仪生气已经在所难免,他没有自不量力到觉得自己现在做出什么动作或者说话能安抚住她。
能让叶泽仪不生气的两件事,他已经学会了,那就是听话和闭嘴。
“少对我指手画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女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你们多嘴吗?”
“这么喜欢说话,是因为饭堵不住嘴吗?”
“那都别吃了!”
叶泽仪手上用力,一把掀开了铺在餐桌上的桌布,还在燃烧着的酒精锅连带着锅里的虾翻倒,滚烫的汤汁溅到叶兰和江父身上,叶兰尖叫着躲开。
盘子摔倒地上噼里啪啦地响,江父在混乱里踩到了碎片,他穿的是拖鞋,很容易就被扎到脚。
酒精锅的火没被扑灭,如果这时有易燃物在附近,它一定会熊熊燃烧,就像怒火。
江衡迅速脱下了外套,冲进厨房打湿了衣服,他用衣服扑灭了一些分散的火,盖在了主要燃烧的地方,火势没有蔓延开。
“叶泽仪!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叶兰尖声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叶泽仪发过火,这回是真的怒气上来了压不住,“我们对你还不够纵容吗?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你们好好地闭着嘴巴别乱说话就好了,这点都做不到,怪我吗?”
桌上还有一个盘子没掉下去,叶泽仪拿起来狠狠地摔到地上,碎片炸开,叶兰不得不继续尖叫些离远些。
“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们所有人吗!?”叶兰的声音听起来崩溃又痛苦,“我们一辈子都得被你这么对待吗?你真的把我当妈妈吗?”
叶泽仪的表情冷冷的,江衡知道她非常愤怒,但是愤怒并不会让她丧失理智歇斯底里。
她站在那里,像置身事外,有时候他觉得她表现得像法院的审判长,她不会为犯人的痛哭流涕而动容,也不会因为犯人凶神恶煞感到害怕。
“是你们活该。”
她没有留恋地回到房间,留下了狼藉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