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两点半左右,苏美玲才好不容易睡着了。
夜里她醒来想上厕所,可是那样的话她就得出门。公共厕所在楼道的另一个尽头,她不想体验穿过一整个寂静的楼道,耳中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的感觉。那就好像多年以前在学校住的宿舍。
苏美玲只好忍着,糊里糊涂的,一夜也熬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苏美玲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手机。
还好,才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才会退房。
这样想着,苏美玲又躺下抱住了枕头。
孤独的日子真是过不习惯啊。无论是真的一个人,还是和许多人在一起;无论周围安静无声,还是吵闹不停,只要这个人在心灵上是孤独的,她就感觉不到生活的绮丽。
不过也好。孤独的时候最大的好处,就是百毒不侵。没有人可以再打扰她的人生,改变她的决定,除了她自己。
苏美玲再次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她依然不知道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因为她担心把卡递给店员的时候,对方却告诉她里面没有钱,那样她一定会很窘迫。
今天她决定找一个自助取款机查一下。密码不用说,自然和之前那张卡一样。
这时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提醒一下,记得退房!”
“知道了!”苏美玲烦躁地回答。真讨厌这种低级旅馆的服务。
她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只要在十二点之前出门就可以了。
今天晚上她需要找一个更便宜的地方住。不过在这之前,最重要的事是想办法填饱肚子。
坐也坐不踏实,躺也躺不舒服,苏美玲打算现在就离开,于是拿着钥匙下了楼,把房退了,领回押金,看着钞票高兴地笑了。
出了门,苏美玲伸了个懒腰。没钱去饭店吃饭,她只好找了个超市,买了一些便宜的东西,将剩下的钱小心地装好。
付完钱准备出门,苏美玲又想到了什么,退了回来。
“老板,这附近有什么便宜的住处吗?”苏美玲故作轻松地问。
老板叼着烟,头也不抬地说:“出门右转,走一公里有一家好客宾馆。”
苏美玲回想了一下,那不就是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吗?
“就没有更便宜的了吗?”苏美玲才不想再去看那个前台的笑脸。
“看你介不介意和别人一起住了。要是介意,就只有那一家最便宜。”
和别人合住?苏美玲根本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情景。一间房子里,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各自睡各自的床,互不说话?她们可能是一群乡巴佬。
但是如果拒绝这个选择,苏美玲剩下的钱几乎要全部用来交房费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不介意,哪有这样的宾馆?”
老板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说:“看你这年纪也住不了青年旅社了,只能去找个多人间挤一挤了。”
青年旅社?那是什么?多人间应该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房间吧。
“哪有多人间?”
“出门直走,走两公里看见十字路口了就左转,那多的是。”老板把烟头取出来掐灭了,看上去有些厌烦。
苏美玲道了谢,离开商店。
两公里,听起来很远啊。她刚刚从旅馆走到商店就觉得很累了。
要不坐个出租车?可是那样会花很多钱。
公交车呢?她根本不会坐。
算了,还是步行吧。
直走,越往前走景物越陌生。一方面苏美玲没来过这里,另一方面,她想象不到在这座城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路已经越来越不好走,损坏这么严重的路没人修理,这里一定是几个行政区的交界处吧。终于到了老板口中的十字路口,这个路口没有红绿灯,甚至路边还有枯黄的荒草。
苏美玲向左边望去,只见一幅她想象不出的景象。
这里在一个小车站的附近,一排街道都是小旅馆和招待所,每个招牌、帘子、屋檐都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
好,好恶心啊。
苏美玲必须往前走,都已经走到这了,再回去也要走两千米。
走近了看,只见门口和楼房的阳台上挂着各色内外衣物和布满黄斑的床单被罩,在风里飘飞着。几个女老板坐在门口绣十字绣,东拉西扯着各家的家常。进进出出的人从穿戴上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有钱人。
苏美玲随便找了一个旅馆,走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正躺在藤椅上闭目休息。
“大哥?”苏美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