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见内裤里的痕迹,蒋逊愣了一下,才偷偷摸摸钻进卫生间毁尸灭迹。
晨露未消的清早,湿裤衩在风中招摇,仿佛荡进胸膛,跟着徐徐春风一起颤颤悠悠、飘飘忽忽。
初通情爱的十六岁少年,心情糟糕透了!
骚动、惶恐、无措、茫然他钻回上铺,一时间感觉整个人都跌落谷底。
下铺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室内猛然一亮。
先别开灯。蒋逊盖住脸,晨起暗哑冷沉声音冻得舍友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关了灯,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蒋逊没有出声,在黑暗中放下手,觉得此刻自己的样子实在有些难看。
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同性萌生了难以启齿的欲望,蒋逊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一片灰暗。
后来,卫道夫学到一句感性的网络流行语: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方舟之于蒋逊,就是从未停止的骚动。
这种念念不忘的蠢蠢欲动,还没能好好付诸实践,成熟归来的成年蒋逊就听闻方舟过世的噩耗。于是,这颗朱砂痣刻印到了心底。
刻骨铭心。
哪怕卫道夫刚拥有蒋逊身体,尚不理解他的感情时,那种入骨入髓的悲恸还是折磨得他夜夜难以安寝,宛如附骨之蛆。
甚至一度让卫道夫对人类之间的情爱产生心理阴影。
后来,断绝了情感隔离了记忆,卫道夫才暂且得以解脱。
可对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方舟,出于主观,他是不喜的。
当以年兽的身躯,看着活生生走来的方舟。那些曾经难以斩断的思念与死别的悲恸又宛如条件反射,翻涌而上,几要将他吞没。
方舟这个人的存在,本能地,让卫道夫产生危机感。
他警惕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按捺不住想要消灭隐患的心。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年兽的影响,另一股恍如生物本能的保护欲,也油然而生。
宛如割裂一般。
最终,年兽的保护欲镇压了卫道夫的杀机。
而此时,看着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的方舟。
退烧过后脸色带着病弱的苍白。
纤弱的脖颈,像是轻易可以折断;
细瘦的手背,血管一挑就破;
卫道夫只要轻轻举起手,捂住他的口鼻,就能让他呼吸断绝。甚至,都不需要这么麻烦!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这条小生命。
可最终,他也只是抬起手,逝去他额头的湿汗。
他想:可能是回到上层世界后,为了回归本体而补充养分吸纳了年兽与蒋逊。在他从休眠的本体中苏醒,时隔已久再次现身议事厅,隔着屏幕第一次用本体与方舟交锋的那刻,他对方舟,就无法再是单纯的讨厌。
卫道夫的身体里:
有年兽的保护欲,有蒋逊热忱的爱意。
以及本我对方舟的警惕与敌意。
这些情绪纠缠在一起,像刀子在身体里翻搅,大概再没有比现在更复杂的情况了。
每时每刻,他都想杀掉方舟。
每分每秒,他也都爱着方舟。
想伤害方舟的情绪同想保护他的情绪来回拉锯,既想远离他,又想靠近他,感觉所有理智思维都要被这些南辕北辙的情绪撕裂了。
封存的情感记忆也都开始动摇。
卫道夫不怕那些记忆那些在年兽身体上大都重新获知。
值得警惕的,只有会随记忆挟裹而来的感情!
情不自禁!
难以自控!
大概001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才把这颗控制他情绪阀值的炸弹,埋在了他的必经之路。
第91章 【方舟X卫道夫】10091069
方舟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只是单纯淋了下雨,在瑟瑟冷风中回去,就能发起高烧?方舟想了想,也只能觉得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偌大卧室,空旷极了。
方舟起身下床,保姆机器就把拖鞋送到脚边。
在卫生间洗漱完,镜子里映出干干净净的脸,看着与二十出头区别不大,只是肤色暗淡些许,当他弯起眼睛的时候,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
毕竟也是三十岁的中年人了。
从三十岁这天起,方舟被统治者留在首府,接受了最精良的照顾。
每日两点一线,上班回府,与其他人类彻底断开来往。
他成了一抹常伴统治者左右的影子。
卫道夫强制地把他留在身旁,哪怕他无聊地打哈欠,哪怕是在严肃的议事厅里。
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年之久,关于方舟与统治者的流言蜚语在星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初时一片哗然、半信半疑,现在公民们哪怕再不愿意承认高高在上的冕下居然对一个平平无奇的渺小人类上了心,也只能一次又一次从统治者的影像里看到不远处眼熟的人类。
从当初的激愤谏言,到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再理会,不少民众都自欺欺人地把方舟当成一团空气摆设。
仿佛这样,就不会玷污他们冕下完美无瑕的形象,也只能私下酸几句:
人类撑死也就活个百来岁,谁还等不起了?冕下早晚会忘记他!
哪用百来岁啊?人类可是会衰老的!现在他才四十岁,额头也有两三道抬头纹,偶尔几根半黑半白的头发。过几十年你再看,满头白发、牙齿掉光、皮肤皱巴巴、身材干瘪驼了背,走路都要拄着棍子蹒跚起来,多看一眼都够呛,冕下还能再忍受他?
当然,也就是私下说说。
谁不知道管理员格外偏袒这个人类,当初流言正烈,不少说话难听的帖子一发出来就消失在浩瀚星网,后来还是讨论太多,用了各种代号、暗语、简写,删都删不过来,假公济私的管理员这才抓了一批公民杀鸡儆猴,星网上骂方舟的言论才少了许多。
不过这也成了方舟被数落的罪行。
明明都受到冕下的垂怜了,不感恩戴德不说,还跟个意图篡位的阴谋家牵扯不清,这不是明晃晃打冕下的脸吗?
再次见到蒋骋也是在方舟四十岁这年。
这个男人哪怕到了新的世界,沦落底层,也总有各种方法走出困境。
如今就不知怎么勾搭上小诺亚,在它的暗箱操作下成为卫道夫新上任的秘书。
一路走入议事厅,蒋骋遭受不少议员的冷眼,显然是把他当成管理员一系的犯上者。
蒋骋也没来及赢得卫道夫的信赖,从议事开始到结束,卫道夫都没有关注过这位新安排给他的秘书。
蒋骋不急于表现,安安份份完成自己的职责,直到一切结束,议事厅的大门重新打开蒋骋看了眼跟着离开的方舟,叫住走在前面的卫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