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恰好跟令孙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猜了猜,看来小女子猜对了。”
北堂家的容貌,多少有几分相似。
她那两位舅舅倒不太像外公,反倒是她大哥北堂皓风颇有外公的风范,这可能就是隔代遗传吧。
“小丫头倒是聪慧的很,你再尝尝这个。”北堂正从怀中掏出一药丸。
慕千璃闻了闻,又咬了一小口尝了尝。
“可知道这是什么?”
“忍冬丸。古书上有记载,取金银花藤蔓不拘多少,泡在酒中,煨一夜,取出晒干,研磨成粉,再用泡药的酒调面和药糊成丸子,每服五十至百丸,开水送服,或者酒送服。”慕千璃一下子进入了医者的角色,一时间竟忘了认亲,“不过你这忍冬丸若是加入一味甘草,效果应该会更好一点。”
“甘草补脾益气,能发汗解表,疏风散热,与这鸳鸯藤的效用有异曲同工的妙用,加在一起必能事半功倍。太妙了,太妙了,老朽得好生记下来才行。小丫头,你稍等片刻。”
“喂……”
慕千璃张口想叫人,可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慕千璃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很想说,她其实是来认亲的,不是来开医学研讨会的。
不过她这个外公倒真是个医疯子,碰到医学相关的东西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难道就不担心她来者不善,对他不利吗?
慕千璃被他抓着讨论了一上午的药理知识,慕千璃几次三番想打断对方,可看对方这么高兴,是在不忍心打断。
不由叹息一声,算了,就当为她那个死去的娘尽孝了。
两人隔着几十年的岁月隔阂,却因为向医之心聊起来没有半分阻碍。
在聊天的过程中,慕千璃不得不佩服自家这外公,他在医学上的造诣,尤其是中医草药上的见解和执着,真的让慕千璃佩服不已。
他们两人,慕千璃是继承者,继承者前人聪慧和结晶。
而北堂正就是开荒者,一点一滴,从无到有,像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一样,矜矜业业,勤勤恳恳。
一番交谈之后,慕千璃对对方打从心里敬佩。
可惜两人的交谈却被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是我家那位外孙女来了。”北堂正听到外面的声音,目光变得无比温和。
慕千璃眸光变了变,想了想才知道他口中的外孙女指的就是假慕千璃。
“外孙女?以前只听说金麟五子,各个天纵奇才,从未听说过金麟台还有一个外孙女。”
慕千璃故作无知问道。
“哎,老朽这外孙女也是个可怜人,老朽膝下两子一女,她娘年轻时所托非人,累得少年孤苦,索性上天有眼,她心志坚定,于逆境中自强不息。说起来她跟你差不多年岁,于药理一道颇为精通,不久前,我们祖孙刚刚认识,她这一次也会参加九州药王大赛,说不定你们能碰到。”
提到自家外孙女,北堂正瞬间蜕变成一个普通的长辈。
看他这样,慕千璃恨不得立马就告诉他,那个慕千璃是假的,她才是真的慕千璃。
但是她不能。
现在敌明她暗,敌强我弱,她只能忍。
“最近才相认?”慕千璃故作惊讶,“老先生同你这位外孙女十几年没见过面,如何就敢确定她便是你的外孙女?金麟台盛名在外,指不定有人冒充。”
“小丫头你多虑了,老朽年岁虽然大了,但是也不傻。而且我那外孙女也不是旁人,她嫁给了战王世子,如今是南朝的战王世子妃,不少人认得,且我两个孙儿亲自将人领回来了,如何还有假?”
北堂正不疑有他。
慕千璃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她生生咽下去了。
对方有备而来,自己除非现在就暴露身份,否则别想揭穿对方的假面目。
但这样一来,很可能将北堂家金麟台置于危险之中。
慕千璃纠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外公到底要不要现在就认呢?
慕千璃正纠结着,外面的假慕千璃已经到了草屋门口。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北堂皓霆。
后者一看慕千璃,立马炸了。
“你怎么在这里?”
“小四,不得对李小友无礼。”
“爷爷,你不知道昨日便是此女领着两个仆人擅闯金麟台,毒打我们金麟台弟子,并且在金麟台门规石板上肆意涂抹,实在可恶的很。”
北堂皓霆虽然不屑告状,但是一想到这女人先前竟然敢对他家璃儿动手,北堂皓霆看这女人,哪哪儿都不顺眼。
“李小友医术精湛,言谈举止得体,断不会是你口中这般蛮横无理之人,这期间定然有什么误会。”
北堂正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见过人千千万万,能入他眼的人不多,眼前这就是一个。
北堂皓霆黑沉着脸,他不敢顶撞自家爷爷,只能恶狠狠瞪了慕千璃一眼:“你这妖女,给我爷爷说的什么迷魂药?”
“什么迷魂药?分明就是提神醒脑丹,而且专治眼瞎。”慕千璃心里憋屈的很,虽然知道北堂皓霆是误会了,但是她胸口至今还疼着呢。
“你……”
“好了,四哥,别再说了。”假慕千璃出声阻止了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慕千璃,“李姑娘真的好手段,这短短时间竟然找到外公隐居之所,并且让外公对你刮目相看,本世子妃实在佩服。”
“这就是缘分,你不懂。”这是天生的血脉牵引,寻常人真没有这玩意。
假慕千璃眸光暗了暗,似笑非笑:“本世子妃确实不懂,本世子妃懂的是,金麟台是我家,谁若是敢对金麟台包藏祸心,本世子妃绝不饶了对方。”
慕千璃点头:“嗯,乃乃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你来我往,暗自较劲儿,谁也不肯吃亏。
“好了,看来你们认识了,不用老朽介绍了。”北堂正顺着胡须,看着慕千璃道,“李小友,这位便是老朽刚刚同你说的,老朽的外孙女,她如今是战王世子妃,于医门药理,颇有建树。”
“老爷爷不必介绍,战王世子妃的大名,放眼整个南朝,没人不认识的。我来九州游历,在山下的时候不巧听了几耳朵,听说这位世子妃能够剖腹救人,不知可否给我们讲解一下这些原理?”
慕千璃眯着眼,她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给对方使使绊子,让对方露点马脚还是可以的。
假慕千璃眸光一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难登大雅之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损害,本世子妃先前年少不懂事,学了一点野路子,这段日子待在金麟台,见识了不少正统的医术,打算摒弃过去,重新学起。外公,你可得多指点指点璃儿,可怜娘亲去的早,若是璃儿能早早跟外公舅舅他们相认,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一提到北堂素心,对女儿愧疚的北堂正立刻变了神色。
“放心,你既有心向医,外公和你舅舅哥哥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帮你的。”
“谢谢外公。”
慕千璃冷眼看着这祖孙情,如此感人的画面,如果对方不是顶着她的脸,或许慕千璃没这么难受。
慕千璃胃里翻滚着,实在是看人顶着她的脸,这般矫揉造作,装小白花,她胃疼。
“于医门一道,哪有什么正统和野路子之分,只要能救人,就是好路子。”想借机转移话题,慕千璃可不会答应的。
“这倒是,璃儿,你先前可是对你的医术自信的很,怎么到了金麟台,反而要将过去的医术弃之不用了呢?”北堂皓霆不解的看着对方。
他们初次相遇,就是慕千璃施展精湛的医术救了那小贩,给他们解围的。
他亲眼看到慕千璃那神乎其神的医术,也看到她握刀时的自信。
跟眼前这样子实在是截然不同。
“璃儿,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的你可从来不会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不会流于俗套,失去自我。是不是那个什么端木瑶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北堂皓霆想了想只有这个可能,“璃儿,四哥跟你说了多少遍,那个端木瑶心术不正,她救了你,咱们可以用其他法子报答她,没必要将她留在金麟台。”
“四哥,人总是要成长的,过去的千璃执拗固执,老是喜欢朝石头上碰,总是撞的满头包,浑身伤。如今经过一些历练,千璃成熟了,稳重了。端木姐姐一心想回金麟台,她于千璃有救命之恩,千璃若是不答应,将她赶走,岂不是会被人说咱们金麟台恩将仇报吗?”
“可是你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的。”北堂皓霆说。
假慕千璃面色一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人是会变的。”
“人再怎么变,骨子里的东西都是不会变得,除非根本不是一个人。”慕千璃冷不丁的开口。
假慕千璃当即面色大变。
“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什么?”
慕千璃静静的喝着甘草茶:“本小姐没什么意思,也没暗示什么,只是觉得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可惜你这个慕千璃实在让本小姐失望。”
“行了,九州药王大赛在即,你们都是参赛选手,好好备赛才是。璃儿想必是旧伤未愈,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如此,休息一些时日,便会恢复如常的。”北堂正到底还是护着自家孙女的,“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老朽也乏了。”
北堂正既下了逐客令,慕千璃等人自不好停留。
一行人退了出去,慕千璃落在最后,正好听到北堂正说:“易颜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慕千璃一惊,再抬头,对方已经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