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朝野看什么看的出神,姜予漾摸了摸耳垂,像在照顾一只幼崽:“好喝吗?”
“好喝。”他赶紧又多喝了几口,又较着劲问:“姐姐,是沈弋哥送你回来的吗?”
她没什么可隐瞒的,清晰地嗯了一声。
陆朝野搁了筷子,一本正经地问:“他继续追你,你会答应吗?”
姜予漾不知道怎么回答,很私人的问题,会不会只关乎于当下的心境。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陆朝野有些慌张,手指攥紧又松开。
“我只是想说......”少年喉头微哽:“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少年人的爱意似乎都是这般藏匿不住,来的风风火火,迅速席卷成风暴中心。
姜予漾撑着手肘,托着巴掌大的脸,思忖了下才回复说:“我觉得你的舞台很棒,作为朋友,今晚能去看现场,我很开心了。”
作为朋友,这四个字就是最强硬的拒绝说辞了。
陆朝野立刻如同一只憋掉的气球,满眼刻着失望。
“姐姐......是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吗?”那碗醒酒汤被他喝的很干净,往下垂眸,能看见他自己的影子。
“也不是。”说到被表白,她经历的不算少数,但还是第一次面对面与比自己年纪小的交流这些。
姜予漾抬眸与他对视:“我想花点时间分给自己的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当下这个时间段她没心思谈,更不想开启一段感情去治愈上一段感情。
陆朝野叹息道,变成了一只可怜的刚被抛弃的幼崽:“我明白了。”
“那我之后就算你的小粉丝啦。”姜予漾笑意盈盈:“陆弟弟是大明星,要站在更闪耀的舞台上才对。”
在姜予漾眼中,能将舞台氛围把控的这么好,陆朝野算是第一人。
他有天分,也很努力,自己不该成为他的绊脚石才对。
喝完醒酒汤,陆朝野也没久留,他瓮声瓮气道:“姐姐再见。”
姜予漾收了碗筷,又坐在电脑前继续完成时装周的安排,并回复了温图尔发过来的邮件。
是了,她得给自己一点时间整理心绪,如同修行,现在正是无欲无求的阶段。
姜予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捧过《icon》来读,是在暴雨连绵的盛夏。
高一放学早,也不用上晚自习,铃声一响,班上的同学像从鸟笼里飞走,迫不及待地追寻自由。
她在班上那时候还没什么朋友,又因为性子内敛,本来是要一个小组一起出板报,结果其余的同学组团来到她面前:“姜予漾,我们放学后还有社团,板报你一个人出没问题吧?”
见她捏着粉笔的指节泛白,里面个子最高的男生讪笑着道:“下次下次,你就休息,我们来做......”
少女眉头拧着,她性子温软是真的,可也不是受气包任人拿捏,每次都这个说辞,前几次她都没说什么,但事不过三,又没有人是天生要一个人去承担集体责任的。
“你们得留下来。”她抿唇不语,默默将手头粉笔掰成两半。
高个子男生立刻甩脸色了,骂骂咧咧道:“你又没参加社团,帮帮忙怎么了?不就寄住在沈家么,别人沈弋哪一点正眼看过你了?!”
讥讽的言语犹如利箭,一支支猛地扎入心脏。
她肩头抖动着,眼眶红了,但拼命忍着,一滴泪都没掉下来。
就因为她的出生,她的家境,所以活该遭到嘲讽吗?
里面唯一的女生环过双臂,翻了个白眼:“你们别跟她计较了,她没爸没妈的,都没有人教她为人处世的......”
姜予漾扯过那个女生的袖子,莹润的眼眸压抑着怒意:“道歉。”
女生甩开她的手,眼尾勾着几分讥诮:“凭什么?”
姜予漾字字铿锵,强硬道:“我父亲是海上搜救员,是因公殉职的,我不允许你们这么侮辱他。”
当年在一场危难的救援任务中,船只突发爆炸,海上搜救分队牺牲十五人,几乎全军覆没。
母亲曾将她拥入怀中,翻着老旧的相册,里面有很多泛黄的照片。
最后的一张图就是她父亲姜援铮身穿制服,袖章上是无比神圣的五星红旗,他面容冷峻,发丝被海风吹拂着,眼神始终坚毅地看向前方。
“漾漾,妈妈很庆幸你爸爸坚守他的岗位,但也很害怕,怕他一去不返,担心成真的那天,我天都塌下来了,世界上总要有英雄,可英雄也是会害怕的,英雄的家人更不希望他是英雄。”
危难来临的片刻,不分英雄,谁都是血肉之躯,谁都有放不下的牵挂,谁都有在远方眺望等待的家人。
每每谈及至此,母亲总要落泪。
姜予漾心知,母亲后来对着针线缝旗袍时,眼睛总是看的不太清明,想必就是父亲去世后落下的病根。
那个女生觉得没趣,耸耸肩走了。
出去的时候,还有几个男生恶意满满地模仿着她的腔调:“我父亲是海上搜救员......”
“你学的挺像啊哈哈哈......”’
“......”
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滑落脸庞,她没管手上的粉笔灰,慌忙用手背擦拭着。
不该哭的,即使哭了也没人看见,没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