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钦情绪不高,勉强敷衍两人几句,指了指景言的嘴巴,意思是他不方便开口,就带着景言回去。他们住在庄子里分的一个贵宾小院,进去的时候,哑奴正在那里吃东西,桌子里的果盘里还有一半干果,桌子上则满是坚果皮。
苏钦心中生出一股气来,看着腮帮鼓鼓囊囊动得不停的哑奴,怒气冲冲地想,就知道吃,你还能做些别的么?这张嘴,除了吃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吗!
他看了一眼出了小楼就重新戴上斗篷,此刻又摘掉的景言,勉强按捺住心中的躁动,露出一个温文尔雅地微笑,对景言说:“说起来,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哑奴一下子停止了咀嚼,那有些幼稚的神情从他的娃娃脸上褪去,变得凝重而警惕。
景言想了想,想起他现在快恢复了,相貌也变了,说出来名字也无所谓,于是看了一眼哑奴。
哑奴重新咀嚼起来,脸上满是对食物真心的热爱。从他塞的鼓鼓囊囊的嘴里挤出来两个字:“景言。”
他说得含糊不清,苏钦下意识反问:“什么?”
但其实,他听清楚了。甚至不需要问这两个音是什么字,他就知道景言的名字要怎么写。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笑容很浅,却比平时总挂在嘴边的真心许多。哑奴瞥了他一眼,没有再重复一次。
等着哑奴把这一口咽下去,又喝了口茶压了压,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叫景哑。”
苏钦心想,谁关心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没问。
不对,等等……他突然发现,怎么,两个人都姓景?
作者有话要说:修,修罗场?好像不算吧233
第60章
魏康裕再次收到来信。照例, 信的前半部分是朝堂要事和京城局势,后半部分则是他亦重视,但按重要性排列只能排到次之的江湖要闻,算算时间, 武林大会结束了。果然, 魏康裕看去,武林大会的确结束了, 可却换了一个盟主,落魄刀客修斯远, 还是个美人?他想起上次信里还说了个“江湖第一美人”,心想,好好的江湖, 不比武艺,反而比起相貌来了?
他继续往下看,突然, 眼睛却像被刺了一样,猛然闭上, 又猛然睁开。他闭眼时用的力气太大, 眼球都受到了挤压, 再睁开时眼球疼痛不已, 眼前还出现了虚影,可他也不顾得这些,仔细又看了一遍。
那信上说,新任武林盟主修斯远就任仪式上, 第一美人竟然出现!而且,第一美人全程未言一字,修斯远介绍道,第一美人自小喉咙受伤,不能言语,而他的名字,是景言!
一阵一阵的嗡鸣声袭击了魏康裕的大脑。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手里紧紧地攥着信纸,力气太大,导致浸跑过特殊液体的信纸突然自燃。那凭空而起的火焰把信纸烧成灰烬,火舌也温柔地舔上了魏康裕的手。此时魏康裕才犹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寻找着信纸,想把那短短的两句话读上十遍、一百遍,用重复记忆来告诉他,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可是信纸已经没了,在大漠的风沙中,信纸的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没有任何证据,来告诉魏康裕,真的有这样一封信,写了那两句话。魏康裕陡然疑神疑鬼起来。不断地翻看自己的手。信纸自燃的火焰,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而他结实又覆着茧子的手,连一丝痛苦都没有感受到。
他像是健忘的老人,不断地回忆方才发生事——可就像是那些健忘的老人一般,他越回忆,就越觉得短短过去的事情变薄了,变虚了,变得难以捉摸,回忆不清,像是假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那是对自己极度的不自信,对自己大脑的怀疑。这次信早来了一天,打开信之前他还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却觉得,也许信明天才会来;制纸师怎么会做出这么容易点燃的信纸?最最重要的,景言怎么会在那里!就算他是为了凑热闹,又怎么会显出身形,就算他显出身形,又怎么会把曾经不肯告诉他的名字,昭告天下?而且,景言分明在逃啊!
魏康裕怀疑刚才他做了一个梦,虽然他是站着的,但站着做梦也有可能;或者他是在单调的环境中出神了,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之所以这样疑惧,不肯相信信上的内容,是因为这种幻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边疆的生活太过枯燥,整日里除了风沙就是风沙,再活泼的人,在这里也提不起笑脸来,而且他不仅仅要跟随武伯侯学习领兵知识,防止外敌侵入,更要警惕徽朝内部对边疆大军无形的吞噬,还要为自己的图谋而殚精竭虑。
可不管他怎么忙碌,他始终不会忘记自己的出发点。对景言的思念与现实的冲突,使他无法像还在府中找不到景言时那样能忍耐。这几天,他总觉得景言来找他了,可他回过头来怎么找也找不到景言,他甚至直接把景言的名字呼了出来;有时候,他还仿佛听到景言在叫他,在幻觉中那是十分相衬景言的声音,可景言在说,“救救我!”难道景言真的遇到危险,无法逃离,只能用那种神秘力量来呼唤他么?后面这种猜想让魏康裕寝食难安。
……他觉得自己要疯魔了,那些幻觉侵蚀着他的理智,他甚至不想去管这信是不是幻觉了,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寻找景言!在景言面前,其他一切都只能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