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后来还是有些不愉快的。
周乐琪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起争执,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脸色冷了下去,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转身走了。
这当然不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太不圆滑了,很容易就把关系跟所有人搞僵,可是周乐琪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活已经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儿了,早就没有心情再忍耐别人,如果有不愉快的事找上她,她的处理只会是转头就走。
冷淡而直接。
她走了,剩下的人就难免尴尬。
最尴尬的当然是袁嘉惠,她大概也没想到周乐琪会这么处理这件小事,心想难道一般人不都应该默默受了这种软刀子吗?她这么狠,就不怕以后在班里混不下去?
她有点懵,但没忘了要博取同情,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四处看了一圈,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还问身边的人:“这……学姐是怎么了啊?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高倩倩和许欣都安慰她,高倩倩说:“我也不明白怎么了,你就是正常说话啊,她反应过激了吧?”
许欣脾气更大,看着周乐琪已经走远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还开了嘲讽技能:“咱们不用管,问心无愧就行了——不就是成绩好点吗,狂得跟什么一样,她要是牛逼能复读两回?说不定原来那些成绩是作弊来的呢!”
高倩倩揽着袁嘉惠附和:“就是就是!”
这一通输出闹得现场更加热闹,大家都跟着议论纷纷,43班的人除了米兰在专心致志地给严林递毛巾擦汗,其他人也都兴致勃勃地吃瓜。
袁嘉惠心里踏实了,觉得自己得了民心,默默满足了一会儿,然后又有点委屈地看向侯梓皓,瘪了瘪嘴问:“猴子……你说她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呀?……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高倩倩和许欣一听她这么说了就开始帮着她说话,让她不要傻乎乎地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袁嘉惠更希望说这些话的是侯梓皓——她希望他也能觉得那个周乐琪是个神经病,是她欺负她。
没想到这时候侯梓皓却笑了一下,而表情却已经冷了。
“大家一个班的同学,你干嘛叫她学姐?”
说完他看了她一眼,意味微妙,好像一下看到了她心底。
袁嘉惠心中猛的一沉,隐约觉得自己被他整个看穿了,而周乐琪也把她的心思看穿了,一时之间既难堪羞愤又尴尬委屈,说不出话了。
一边的葛澳看情形不对想劝和,但是侯梓皓已经又转向了许欣,没什么表情地说:“没根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了吧,或者其他人要是有本事,也作弊一个七百多分试试?”
许欣被怼了一个大红脸,刚才的义愤填膺不见了,还忍不住往袁嘉惠身后缩了缩。
原本闹腾的操场一下安静下来,大家都有些无所适从了,侯梓皓也没在原地多待,先看了看手里拿的水——已经被他自己拧开了,又看了看袁嘉惠,想了想说:“这水谢了,一会儿回班里我把钱给你。”
说完,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就拨开人群走了,严林拔高了点声音问他:“你不打了?”
他一边走一边背对着人群摆了摆手。
后来一整天周乐琪都没跟任何人说话。
她就跟原来一样孤僻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上课记笔记,课间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低头做作业,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就是让全班都感觉到了低气压,大家走路都不自觉地比平时轻了一点。
而侯梓皓也不幸被误伤了——周乐琪也不跟他说话了。
虽然她本来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但是今天气氛的确变了,下午上生物的时候她铅笔掉地上了,他弯腰给她捡,还给她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他,更别提说什么“谢谢”了。
唉……
下午的周考考了数学。
数学就是魔鬼,考得人脑仁爆炸,一班虽然尖子生遍地,但还是难免翻车不断——不仅压轴的导数那题做不出来,倒数第二题的数列也是一团浆糊,甚至填空题里的向量也让人一脸懵逼,他妈的除了三角函数能做出来以外,其他每一题都有点挡手!
侯梓皓的数学一向拔尖儿,但这个周考题也做得他头疼,体感难度高于高考,他连特殊值这么不要脸的方法都掏出来用了,居然还是搞不出填空最后一题;而且做题时间也不够,都快交卷了他还在数列第二问,导数那题还没开始。
而那个时候周乐琪早就搁笔了,都开始收拾书包准备提前交卷了。
侯梓皓:……?
周乐琪提前交卷的时候全班都傻了,大部分人还剩好几道大题,而且前面也还有好几个小题空着没做出来,他们就看着周乐琪轻飘飘把卷子交了,数学老师薛军收了卷子低头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告诉她她可以提前放学了,于是周乐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一直到走出校门她才终于松弛下来,而白天袁嘉惠的那一声学姐却还留在她的耳朵里。
“学姐”……
她想起了去年,去年复读的时候她也有相似的经历,那是一个男生,本来成绩是第一名的,后来她来了以后他就一直考不过她,因此受到了一些调侃。那个男生大概也是气不过,就一直阴阳怪气地叫她学姐,似乎想通过这个叫法向别人证明自己并不是不如她,只是她复读了而已。
那是很压抑的一年。
她家里的破事儿层出不穷,到了学校又要忍受那一声声以“学姐”为名的嘲讽,让她觉得密不透风,以至于后来一直对这个词很排斥——尽管她知道,他们叫她“学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今天的袁嘉惠也是一样。
周乐琪知道是自己反应太过了,可是……
算了。
就这样吧。
她慢慢地走,走到文化宫等公交,车来了她就上去了,今天她来得早,车上的座位比平时更多,她选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来,随后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人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了。
那人不是很高,微胖,有点谢顶,贴得她很近,但是并没有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