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以后吧。
他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她了才收回目光,而此时他兜里的手机已经爆炸了,他打开锁屏,发现开黑群里骂声一片。
葛哥哥(葛澳):卧槽,猴子你人呢?
葛哥哥:@hzh @hzh @hzh
清北抢我(严林):速来!!!@hzh
宙斯吾儿(张宙宁):挂机可还行???
宙斯吾儿:卧槽爬天梯呢大哥,你人呢!!!@hzh
……
葛哥哥:完了,猴子去世了。
清北抢我:不就当了个文艺委员吗?怨气这么重?拿打游戏这么重要的事儿开玩笑?
宙斯吾儿:?什么?他当文艺委员了?
宙斯吾儿:你们班这是要疯啊。
侯梓皓刷刷刷爬了一百多楼,基本都是骂他的,他毫不在意地关了聊天页面,又顺手打开了百度。
思考片刻,在输入框严谨地打下一行字:
“如何购买公交卡”。
当侯梓皓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不是他墨迹,而是开发区离市中心实在太远了,他跟周乐琪分开的时候是七点一刻,等坐上回市区的公交车就七点半了,路上杂七杂八加起来要一个多小时,等他再走进皓庭国际小区,可不就快九点了么。
他家住在顶层复式,33楼,电梯门一开就是家,他在门口换拖鞋的时候丁姨出来了,好担心地说:“怎么才回来呀?太太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你再不回来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呀。”
丁姨是他们家的家政阿姨,南方人,有江浙一带的口音,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句尾都要带个“呀”字,说起话来也快,跟北方人的快嘴皮子比起来还是两个味道。
侯梓皓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她看了一眼,解释:“跟同学出去来着,手机半路没电了。”
丁姨嘀嘀咕咕地小抱怨了一通,侯梓皓安静听了两句算是意思意思,然后就开始打岔,说他饿了,问家里有没有饭。
那当然有了,他家丁姨怎么会让他饿着?挑高五米的餐厅里早就摆好了晚饭,正儿八经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再周到细致也不过。
丁姨端菜去热了,侯梓皓则到自己位于这个大复式二楼的房间里换衣服、洗手,等他下楼的时候饭菜已经热好,他跟丁姨道了谢,又问她知不知道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去杭州了呀,过几天才回的,”丁姨一边擦手一边说,“太太今天有饭局,一会儿就回来了。”
侯梓皓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吃饭了。他知道丁姨特别注重从别人吃她做的饭时的表现中获得成就感,因此刻意做出“这菜绝了”的表情,时不时就要夸上一句好吃,她果然很满足。
吃到一半门口又有声音,是他妈妈苏芮妮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职业装,是个干练美丽的女人,她身后的司机帮她把一箱茅台搬进了门,然后就离开了。
丁姨口中唤着“太太”迎上去,帮她把手中拎的小包收好,苏芮妮则显得很着急,直到在餐厅里看到侯梓皓才放下心来。
“你今天去哪里闹了?”苏芮妮半笑半怒地走到餐桌边坐下,看着自己正在吃饭的儿子,“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苏芮妮也是嫁到北方来的南方媳妇,但她的口音已经被同化了,不再有什么南方的痕迹,只是吃饭的口味还是南方的,因此家里才会请丁姨。
侯梓皓开始头疼了。他毕竟是不敢得罪他妈的,否则她一定要喋喋不休批评个没完,完全是在公司对待下属的那种严厉作风,这很恐怖,他和他爸都怕。
他于是赶紧把筷子放下,把刚才对丁姨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解释更加详尽到位,而且最后还加了一句保证,说以后一定把手机充满电再出门,绝不会再闹失联。
可惜即便如此也没能止住他妈妈的脾气,她依然一边摘着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上的戒指,一边训他,比他班主任还能叨叨。
他怕了,于是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拎起书包准备跑,为防他妈再追穷寇,他迫不得已装了个可怜,说:“妈,咱明天再训行不行?这都九点多了,我作业还没开始写,您再骂我今天甭睡了。”
说完,苏芮妮果然表情软化,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于是见缝插针开始往楼上走,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又被叫住。
只不过这次苏芮妮不是要训他,反倒是关爱他。
“你学个差不多就行了,也不用太拼命,”苏芮妮把首饰交给丁姨收下去了,自己一边拿了个小刀拆茅台酒的箱子一边随口说,“我和你爸还是原来的意思,高考呢,你想好好考就好好考,不想太折腾也行,到时候出国读,既轻松又体面,多好。”
轻松。
侯梓皓手中拎着沉甸甸的书包,包里装着今天的作业,理化生各一张卷子,数学是练习册,语文一篇作文,英语要做一张练习报纸,要做完起码四个小时。
他的耳中忽然响起了一些有点渺远的声音。
“你当然可以去选择那些当时当刻的轻松……”
记忆中那个人正在说着。
“可是如果你没有孤独地拼过命,没有狼狈地摔过跤,又怎么知道最后靠自己就不能赢?”
清清楚楚。
历历在目。
——无论是这些话,还是说这话的那个人。
侯梓皓笑了一下,没再答什么话,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