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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成为死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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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有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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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

“梁风鹤可是住在这里?”

有人在外面一行拍门一行喊着,这大黑天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叫门叫的如此心急。

梁风鹤便是梁二爷无疑,他纳罕的说道:“是有人来寻我了,不知是何人?莫不是大黑天来买马的?”

“是厉长生和荆白玉他们!”

湛露公主竖着耳朵一听,竟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是吓得湛露公主一个激灵。

湛露公主眸子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当下说道:“看来……你那好侄儿离缨,就在门外了!”

“外面叫门的是离缨?”梁风鹤惊讶的说:“就是公主口中的那人?他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是啊,你快出去,将离缨拖住,一定不能叫他离开。不论他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他,你可知道了?”湛露公主说。

梁风鹤仍是有些个犹豫,湛露公主生怕厉长生与荆白玉带人进来会瞧见自己,顾不得太多,道:“你的后门在何处,我必须先离开这里了。”

“就在那面。”梁风鹤指了一下旁边。

湛露公主嘱咐说:“一定要拖住二皇子离缨,过两日我便给你送来银钱!若是你不敢下手杀他,也不要叫他离开,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来暗杀他,可知道了?”

梁风鹤一连点头,说:“是是,一定按照公主的意思去做。”

湛露公主急匆匆交代完这几句话,就顺着后门赶忙离开。

梁风鹤等湛露公主走远,这才往前而去,亲自到大门口去开了门。

门外的确便是厉长生与荆白玉一行人。他们紧赶慢赶的,一路拿着瓦片往马场而来,行到此处,按照附近村民所说,总算是找到了梁府,可这府邸……

离缨亲自上前叩门,叫了大半天,里面一点子声息也未有。

荆白玉困得不行,靠在厉长生身上,上下眼皮直打架。他睁开眼睛瞧了一眼梁府的门面……

荆白玉揉揉眼睛,止不住说:“厉长生……我们找错地方了罢?这不像是传说中的梁家啊,倒像是个鬼屋,破破烂烂的……”

姜笙钰在旁边点了点头,说:“是啊,这像是传说中第一马商梁氏的府邸吗?开顽笑的罢?”

厉长生勉强笑笑,说:“按照村民所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宅院孤零零的兀立在黑夜中,看起来破败不堪,匾额竟是缺了个角,朱红的大漆柱子也是斑斑驳驳,年久失修。

荆白玉说道:“我都怕自己走过去,那匾额会掉下来砸到我的头。”

“这儿怕是早已没人住了罢?”姜笙钰道:“是不是梁家的人早就搬走了?而且也并未看到什么马场。”

那面二皇子离缨前去叩门,左手敲完了右手敲,敲的是两只手关节都隐隐作痛,嗓子也差点喊哑了,偏偏里面就是没人回答。

离缨“咳咳”的咳嗽了两声,他自小身子羸弱,从未练习过武功。他们赶了两日的路,累的离缨够呛,这会儿又是大半夜的,他早已困得不行。

离缨喊不出来了,转身靠在了大门之上,说:“我太累了,不如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休息一晚,等明儿个天亮了再……”

再说……

离缨这话还未有说完,荆白玉突然从厉长生身上跳起,说:“诶!好像有人来了!”

“什么人?”离缨觉得莫名其妙。

“吱呀——”

不等离缨再问清楚,那鬼屋一样的大门,突然轰然打开。离缨还靠在大门之上,感觉身后着力点一撤,他登时整个人向后倒去。

离缨还以为自己会摔个四仰八叉,不过下一刻却跌在了热乎乎的怀抱之中……

梁风鹤从里面打开门,也算是他反应快,赶忙伸手接住倒下来的离缨。

梁风鹤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大半夜在我家门口出现?”

离缨愣了一下,赶紧站直身体,后退了好几步,上上下下去打量来人。

梁风鹤看起来长相倒是不赖的,又是正当年,又很容易让人有亲和感,瞧上去就不难相处。

只是……

这走出之人衣着过于朴素了一些个,粗布麻衣的样子,领口的地方还有些磨损。乍一看就仿佛是这老房子一般,都残破不堪的很,让人瞧着就觉寒酸。

离缨愣在原地,半晌盯着他缓不过劲儿来,说:“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梁风鹤倒是和善,笑着说:“这半夜三更的,你们要找什么地方,我可以给你们指个路。”

离缨道:“我们要找经营马场生意的,一户姓梁的人家。”

“哦,我知道。”梁风鹤笑着说。

荆白玉在后面一听,着急的说:“请问那户人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往哪里走才是。”

梁风鹤转过身去,指了指大门里面的院子,说:“往里走,我就住在这里面。”

“什么?”荆白玉纳罕的眨了眨眼睛。

离缨也是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呆呆的看着梁风鹤一动不动。

厉长生一笑,走过来问道:“敢问可是梁风鹤梁二爷?”

梁风鹤点点头,说:“正是,你们跑来我家,却还不认识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你是梁风鹤?”离缨不敢置信的说道:“不可能。”

荆白玉也觉得这事儿过于诡异了,拉了拉厉长生的袖子,小声说:“梁风鹤不是应该很有钱吗?这……他这是……”

厉长生淡定的笑笑,低声说道:“财不外露,这才是大财。”

“这……”荆白玉讪讪的笑了笑。

厉长生又笑着对梁风鹤说:“梁二爷勿怪,我们是来专程寻梁二爷的。梁二爷请看这是何人。”

他说着指了指还在怔愣中的离缨。

梁风鹤仔细的一瞧离缨,口中“啧啧”两声,说:“好像是有点像啊……”

离缨从未见过舅舅一面,如今听梁风鹤说像,心中莫名有些个酸楚感。他与母亲的确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其实离缨的母亲去世的很早,他那时候太小,几乎不记得母亲的样子,还是在画像上瞧见的母亲容貌,与离缨眉眼间十足相似。

就听梁风鹤大喘气儿的说:“嘿,与我前几日新认识的相好,的确有些个相似呢,你瞧,眼睛最像。”

“相……”离缨只觉心中那酸楚感动,霎时间灰飞烟灭,不敢置信的说:“相好?!”

梁风鹤道:“是啊,你莫不是他弟弟罢?我与她可是你情我愿的,你这会儿来寻我,难不成是管我要银钱的?我可没有多余的银钱给你们,你们还是趁早离去罢。”

“你……”离缨气得要死,登时火冒三丈。

他浑身颤抖,竟是“嗤”的一声,将旁边萧拓的佩剑抽了出来,举着就要去砍那梁风鹤的脑袋。

像离国二皇子离缨性子也是最是隐忍,逃亡这些日子,不显山不露水,说下跪便下跪,能屈能伸,还是头一次如此“暴跳如雷”,忍不住气。

能将离缨气成如此模样,梁风鹤也算是个人物儿!

梁风鹤吓了一跳,荆白玉赶忙叫人拦住离缨,这大半夜的鸡飞狗跳一番,着实提神醒脑。

厉长生见了梁风鹤这不靠谱的模样,倒是十足好脾气,说道:“梁二爷误会了,这位乃是离国二皇子离缨,亦是你姐姐的儿子,你的外甥侄儿。”

“我姐姐的儿子?”梁风鹤恍然大悟,随即满不在乎的笑道:“差点忘了,我竟是还有个姐姐呢。”

离缨好不容易被人给拦下,这长剑才脱手,离缨登时又来了火气,就又要拔剑去砍梁风鹤,愤怒的道:“你说什么?我娘当年那般待你,辛辛苦苦养你,你竟是敢忘了她?!”

“嗨——”梁风鹤全不在意的模样,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比起绝情来,她还是要比我绝情的多了。我不记得她,她就记得我吗?你看看她当年入了宫去,风生水起的当了皇后,而我呢?不还是一个卖马的,连个一官半职也不曾混上。这都是因着我不是她亲弟弟,她知道之后,对我是不闻不问,多瞧一眼也是不愿意的。”

“什么?”离缨听着一愣,全然懵了,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风鹤笑盈盈的道:“外甥,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与你娘亲是半点血缘关系也未有的,只不过是个被捡来的孩子罢了。你娘亲知道这事情之后,便后悔以往对我那般好,和我说要划清界线,不然你以为,这些年来为何我还在这里独自养着马匹?”

离缨一脸不敢置信,道:“可是……瓦片……”

“瓦片?”梁风鹤瞧着离缨从怀中拿出一个瓦片来,看了半晌说道:“这破瓦是甚么?”

离缨道:“是你以前对娘亲说过的,说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拿着瓦片去寻你,你定然鼎力相助。”

“这话……”梁风鹤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这话真是我说的?你确定不是你娘亲与你胡说八道的罢?我怎么从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荆白玉已然听得糊涂,感觉晕头转向的,他们特意千里迢迢跑过来,死里逃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那素未谋面的舅舅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难不成……是白跑了一趟,那梁风鹤,怎么和离缨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荆白玉在一边旁观,心中越来越是没底儿,又拽了拽厉长生的袖子,小声道:“这怎么回事啊……”

厉长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荆白玉稍安勿躁。

厉长生友善的说道:“梁二爷,我们远道前来,天色还黑着,我们也疲惫的厉害,不如其他事情,咱们先不说,可否叫我们进去暂住下来。”

“暂住啊。”梁风鹤琢磨了一下,打量了他们每个人一眼,全然一副奸商模样,道:“想住下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你们不跟我要银钱,什么事儿都好说。不过……你看你们那么多人,一股脑的都住进来,这……是不是要给我点住宿费啊,你们去投店还要花好些个银钱是不是?我给你们算便宜些个。”

“住宿费?”离缨听着又是火冒三丈,肺都要给气炸了。

厉长生给身边的萧拓打了个眼色,萧拓立刻摸出一包银钱来,掂在手中破沉的样子。

厉长生亲自将银钱递给梁风鹤,全然不见生气,道:“梁二爷,你看着住宿费可还够?”

“还行还行。”梁风鹤笑着点点头,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道:“大冷天的,快进来罢,请进请进,莫要着了风寒啊。”

梁风鹤手里握着银钱,顿时露出了笑脸来,瞧他们的眼神也热络起来,将大门全部打开,请他们进了府邸,这才将大门关闭起来。

离缨此时一点也不想要再瞧见梁风鹤那张脸,只怕会被他气得失去理智。

离缨道:“我们还是走罢,为何要借住在这里?是我错信了这片什么破瓦,不应当一厢情愿至此。”

厉长生道:“这天气太冷,夜间不好行路,还是先住下来罢,明日再做其他打算。”

他们来寻梁风鹤的人并不多,其他大部队都驻扎在郊区空旷之处,本来离缨心中悸动不止,离国方遭遇了动荡,离缨失去了父皇,已然无依无靠,还以为寻到了舅舅就可有了依靠,可谁想……

这破地方,离缨是片刻也不想再待的。

厉长生已然给了银钱,最后大家还是决定暂时留在梁风鹤的府中。

荆白玉本来是困得厉害,然而眼下进了屋里,终于可以躺下休息,却忽然一点睡意也是无有。

梁风鹤这府邸破破烂烂,本身就没有多大,荆白玉不可能一个人住一间房,厉长生与他一同。

厉长生见荆白玉翻来覆去,仿佛有心事的模样,道:“太子怎么还不休息?”

“睡不着了。”荆白玉板着小脸,愁眉苦脸的道:“唉——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到了梁家,就能弄到粮饷了。可你看看呀,这里破破烂烂的,没弄到粮饷,反而给出去一包银钱。”

荆白玉接二两三的叹息着,又道:“唉——这梁风鹤怎么……怎么与我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呢,看来是指望不得他了。”

厉长生听着,低笑了一声,并未有立刻开口。

荆白玉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厉长生道:“其实太子殿下无需过于忧愁,梁风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并不能只凭眼睛瞧,只凭耳朵听。”

“我怎么听不明白?”荆白玉纳罕的翻身坐起,说:“那要怎么才能知道?”

厉长生笑着说:“等一等,太子殿下自然就会知晓。”

“厉长生,你又卖什么关子?”荆白玉嘟着嘴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并不想等着。”

“是是是,”厉长生顺着他话说道:“本来是想叫太子早点休息的,看太子这般有精神头,那长生便与太子说说。”

“你说,我听着。”荆白玉点点头,正襟危坐。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那封国的湛露公主。”

“自然记得。”荆白玉复又点点头,道:“对小叔父一见钟情的那个,回去路上还病了,一直赖着不肯离开大荆的地界。”

厉长生道:“这湛露公主的确是不想走的,但是有没有生病,去问问梁二爷才能知道。”

“啊……?”

荆白玉感觉自己可能太困了,所以脑子才会迟缓,根本听不懂厉长生在说些什么。

荆白玉说:“湛露公主和梁风鹤?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呀。”

湛露公主安营扎寨,以生病为由不肯离开荆国的地界,说实在的,厉长生是根本不相信这事儿的。

厉长生让人再去打探湛露公主的行踪,但凡与封国有接触的人,就连送菜送水的杂役也不能放过。

不多时果然得到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封国湛露公主竟然与离国上柱国达成了协议,湛露公主想要帮上柱国铲除逃亡的各位皇子,从上柱国那里换取一些好处。

上柱国与湛露公主简直一拍即合,湛露公主要对付的目标,恰好便是他们身边的离国二皇子离缨。

厉长生淡淡的说:“湛露公主已经打听好了,知道离缨有个舅舅,就是做马匹生意的梁风鹤,所以派人前来过这里几次。今儿个晚上,恐怕还亲自到过这儿。”

荆白玉一个激动,直接窜了起来,道:“你是说,湛露公主眼下在此,那我们……”

“别着急。”厉长生将荆白玉拉住,道:“湛露公主应当是来过的,不过眼下在不在,并不能肯定。”

厉长生曾经给过湛露公主一瓶香发喷雾,乃是miumiu香水同款。方才梁风鹤来为他们开门之时,厉长生隐约闻到一股miumiu香水的味道。

荆白玉眯着眼睛,说:“怪不得梁风鹤态度怪怪的,难不成他已经被上柱国与湛露公主收买了去?想要加害我们?”

“长生以为……”厉长生稍作思考,道:“这梁风鹤应当无有恶意。”

荆白玉睁大眼睛,说:“没有恶意?他这般古怪,还说没有恶意?”

厉长生道:“太子冷静的想一想,最大的问题,是否就出在梁风鹤的古怪之上?若是梁风鹤真的被湛露公主与上柱国收买,那他为何又是装疯卖傻,又是假装不认识离缨,又是要赶我们走?难道他不应该顺势稳住我们,才好暗地里叫人杀了我们?”

“你说的……”荆白玉瞬间冷静了不少,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这梁风鹤果然古怪啊,怎么看都古怪。”

厉长生道:“这梁风鹤乃是个机警之人,许是怕湛露公主与上柱国在旁边安排了耳目,所以才会方才那般,只管捡着难听的话,想要将我们给赶走。”

“若这周围真有上柱国的人……”荆白玉道:“我们岂不是有危险?你既然瞧出端倪,为何不叫大家先行离开?”

厉长生笑道:“无需担心,既然已瞧出端倪,一一化解便是,半路打了退堂鼓,可不是什么积极的作风。长生已经与萧拓校尉吩咐过了,连夜离开,暗中去调配一些兵力过来。若上柱国与湛露公主的人胆敢过来,便叫他们瞧瞧,到底谁才是瓮中之鳖。”

荆白玉这才复又坐下来,道:“反正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就省心多了。按照你的话说,梁风鹤倒不是个坏人?那他……”

荆白玉神神秘秘的道:“那他到底有没有粮饷能给我们?我们就是冲着粮饷来的呀!”

厉长生笑着说:“太子请放心,若是梁风鹤无有粮饷,长生也不会坚持要住在这府邸之中。我们不只是能拿到梁风鹤给的粮饷,还能拿到上柱国与湛露公主送来的粮饷钱。”

“越说越玄乎了。”荆白玉打了个哈欠,说:“反正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不放心的。”

厉长生露出一个微笑,低头瞧着荆白玉,道:“太子困了,快些就寝罢。小孩子若是睡不够觉,怕是会长不高的。”

荆白玉横了他一眼,道:“哼,你等着,我一定要比你长得高。嗯……我很快就能超过姜笙钰那个讨厌鬼了,很快的……”

荆白玉躺在榻上,嘴里叨念着,不需要一刻时间,已然坠入了梦乡。

厉长生走过去,将被子给他盖好,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都说古代的孩子早熟的很,十三四岁便要上战场建功立业。而如今荆白玉不过八岁年纪,已经要带兵援助离国,说起来着实为难辛苦了荆白玉。

厉长生低声说:“希望这一仗能快些结束。否则……这小孩子天天睡不好觉,怕是真的要长不高了。”

厉长生说罢了,忍不住无声一笑。

荆白玉入睡的时候,天边已然开始蒙蒙发亮。不多会儿就听到大公鸡的叫声,吵的人头疼欲裂。

荆白玉翻身爬起,往灰扑扑的窗外一瞧,有气无力的道:“冬天公鸡也会叫的吗?他们不怕冷吗?天分明还没亮,为何公鸡就叫了?”

皇宫里面是没有公鸡的,荆白玉头一次被公鸡叫声吵醒,心中真是气得要命。

荆白玉被吵醒的时候,厉长生已然不在屋内,也不知这般早去了何出。

外面有些个阴沉,冬日本来天色就亮的较晚,再加上阴天云厚,就更是压抑不已。

离缨赶了半夜的路,后半夜也是不曾闭眼,他眼睛里充斥着不少血丝,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离缨从屋里走出来,眼看着破败的院落,心中亦是破败的厉害。

若是无有粮饷,他们就算有军队,又能硬撑到几时?

离缨从怀里拿出灰色的瓦片,轻轻的摩/挲着。

他幼年丧母,父皇并不宠爱与他,离缨作为一个皇子,活得是提心吊胆。他一直将这瓦片戴在身上,一直告诉自己,自己其实有个舅舅,自己其实是有亲人可以依靠的,虽然……

他与舅舅素未谋面,从未见过……

但离缨在心中幻想过很多次舅舅的模样,应该与母亲的画像差不多,一样的让人亲近温暖。

今日离缨的所有幻想,“啪嚓!”一下子皆被无情的击碎,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离缨站在院子内,低声“呵呵”的笑着,止不住自然自语说:“荒唐……”

若是自己回不去离国,可怎么办呢?

若是自己能回去离国,那里又有什么人,是他想见的呢?

“啪嗒——”

灰色的瓦片落地,离缨手上失了力气,瓦片瞬间掉在地上,他却仿佛全然不知。

不只是瓦片……

随即离缨的身体前后晃动了两下,整个人趔趄的向前倒去,竟是如瓦片一般,眼看着就要落地。

“离缨?!”

自从离缨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庭院之时开始。远远的便有个黑影在四周逡巡着,一直暗中瞧着他。

离缨并无有发现他的存在,而此时离缨突然倒下,那人则再也忍耐不住,连忙从黑暗中窜身而出。

来人大步跑过来一把搂住了离缨的肩膀,以免他直接磕在地上会头破血流。

离缨额头滚烫,原是染了风寒正在发高烧,才会突然晕倒失去意识。

“离缨?离缨?!”

来人焦急万分,眼见着离缨紧闭着双眼,脑袋一偏昏死过去,便更是焦躁的厉害。

“梁二爷放心,只是普通的发热而已。”

背后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

那抱住离缨之人,可不就是梁风鹤?

梁风鹤满脸焦急的转头去瞧,就看到缓缓走来的厉长生。

厉长生见离缨昏倒,全不似梁风鹤那般焦急,反而四平八稳,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说:“上路的时候,二皇子就有些发热。冯先生已经给他诊过脉,只是普通的伤寒,并无大碍,请他多休息两日便能好。不过二皇子不愿意休息,执意想要亲自来寻他的舅舅。”

梁风鹤见到厉长生有些惊讶,他敛去脸上焦急的神色,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轻佻笑容来,道:“嗨,我这不是怕你们有人死在我府上,我这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是也不是?”

厉长生道:“梁二爷无需担心,眼下四周并无眼线细作,若梁二爷担忧离缨,不想笑,大可以不笑。”

梁风鹤仿佛被他戳中了痛楚,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最后被一阵冷风彻底吹散。

梁风鹤抱着离缨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厉长生,仿佛再也伪装不下去,道:“无有眼线细作?厉长生,你自负是个聪明之人,可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之中,就有离国的细作!就有上柱国派来的奸细!”

“梁二爷此话可有凭证?”厉长生听了梁风鹤惊人之语,却不见有太大的惊诧表情,问的也是冷冷淡淡。

梁风鹤被问的一时没有回答,他干脆抱着离缨转身离开,进了自己的房间。

厉长生跟在他身后,瞧见梁风鹤进屋后未有关门,便同样抬步进了梁风鹤的房间,将房门关好。

厉长生走进来,道:“看来梁二爷是有话想对我说。”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梁风鹤将离缨放在榻上,伸手去探离缨的额头,滚烫滚烫的着实吓人。

他忙端来了水盆,将帕子打湿,给离缨轻轻擦拭着额头。

梁风鹤手中动作不停,开口于厉长生道:“我说的并不是谎话,你们这些人中,的确有个离国的细作。只是……我并不知道那细作到底是谁。”

厉长生与梁风鹤一般,两个人都在一心二用。厉长生进入之后,一边听着梁风鹤的话语,一边快速扫视了整个房内一圈。

在角落的位置,厉长生发现一件厚重的披风,与梁风鹤朴素的衣着打扮不同,看起来应当还是女子使用的披风。

最主要的是……

那披风上有miumiu香水的味道。

“湛露公主果然来过这里。”厉长生心中了然的低声道。

他说罢了,才回了梁风鹤的话,道:“既然不知那细作身份,梁二爷又是如何知晓的这件事情?”

“你方才不是已经说了?”梁风鹤道:“那封国的湛露公主来过。”

梁风鹤拥有远近最大的马场,不论是荆国、离国、亦或者旁边的姜国、詹国,都在梁风鹤这里购买过大量的马匹。

这封国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因着生意上的来往,梁风鹤与封国人打过几次交道,买卖算是很融洽的。这次湛露公主便仗着封国与梁风鹤曾经做过买卖的交情,过来威胁利诱梁风鹤,要他帮忙捉拿离国二皇子离缨。

上柱国的意思,本来是想要将离缨抓回去做傀儡。然而离缨看起来过于有主意了一些,所以上柱国已放弃了用离缨做傀儡的想法,打算将离缨直接杀死。

梁风鹤道:“是湛露公主说漏了嘴,被我套出一句。但她不肯多说,我也不好再问,生怕她起了疑心。”

“原是如此。”厉长生淡淡的点了点头。

梁风鹤皱眉瞧他,似乎全不能明白他为何还如此镇定。

梁风鹤道:“你们之间出了奸细,你便不担心?”

厉长生语气还是淡淡的,道:“担忧又有何用?不若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揪出身边的奸细。”

他说到此处,竟然还挑唇笑了一下,道:“再……好好的利用一番。”

“你这个人……”梁风鹤多看了厉长生一眼,道:“的确名不虚传。由你们送离缨回去,我也是能放心些的。”

厉长生看着榻上昏迷的离缨,道:“我们可以帮助二皇子回到离国,却不能叫二皇子心生希望。若是一个人,连希望也无有,恐怕……”

梁风鹤未有搭话,只是垂头瞧着离缨。

厉长生道:“在下明白梁二爷的良苦用心,定然是在为二皇子筹谋军饷之事。只是今日梁二爷的话,着实对二皇子打击颇重。毕竟……二皇子只剩下梁二爷一个亲人了。”

“我知道……”梁风鹤心疼的握住离缨的手,道:“我知道,是我不好……”

梁风鹤的确不是离缨母亲的亲弟弟,这一点离缨的母亲早就知道,却仍然与梁风鹤相依为命,不肯苦了弟弟一星半点。

后来离缨的母亲也是无有办法,才入宫做了妃子,便是为了能让弟弟过的日子好一些。她也未有想到,自己真能做到皇后之位。

自从离缨的母亲入宫之后,梁风鹤便离开了离国,往荆国边界处开了个马场,并未有入宫做官。

离缨的母亲是个有远见之人,皇宫朝廷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外戚。梁风鹤便是皇后的外戚,若是梁风鹤真的入朝为官,指不定会被皇上与大臣们如何忌惮。

他们梁家并不是官宦世家,无人能替他们撑腰,这入朝为官看着风光,实则太难太难。

离缨的母亲为了弟弟着想,与梁风鹤谈过了,梁风鹤答应下来,发誓永远不会入朝,梁氏便只经营着马场生意。

梁风鹤虽未有见过离缨一次,心中却十分想念,好几次想要离开荆国边界,往离国去瞧瞧离缨过的可好。

梁风鹤万万无有想到,第一次见到离缨,却叫离缨对他印象如此糟糕。

厉长生道:“不过等二皇子知晓梁二爷的良苦用心,或许能理解梁二爷。”

“是我不好……”梁风鹤仿佛未有听到厉长生的话,只是自言自语的说:“长得真像……尤其是眼睛,浑然和姐姐一模一样……”

厉长生递给梁风鹤一个小瓶子,道:“这里是冯先生配置的伤寒药,给二皇子服下,应该会好一些。”

梁风鹤点点头,接过小瓶子,道:“军饷问题,你们无需担心,我已经着手让人暗中筹备。只是需要再等几日工夫……”

“可是要等湛露公主将银钱送过来?”厉长生笑着问。

梁风鹤抬眼去瞧他,道:“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厉长生道:“这也没什么。湛露公主请梁二爷办事,哪里能不给梁二爷一些个好处?必然是许诺了钱财。梁二爷虽然并不缺钱,可这节骨眼上,二皇子要想发兵打回离国去,银钱是多多益善的。”

湛露公主来寻梁风鹤,梁风鹤未有拒绝,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若是一口回绝了湛露公主,上柱国那面也不会放过离缨,反而会打草惊蛇,上柱国说不定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先对梁风鹤的马场下手。到时候离缨无法前来马场,梁风鹤不只是有危险,也无法将军饷银钱交给离缨,着实不划算的很。

而若是假意答应了湛露公主,一来可以拖延时间暂时保护离缨的安全,二来也可从湛露公主与上柱国那面敲诈来一笔银钱。

厉长生笑着说:“梁二爷好计谋,用着上柱国的银钱,发兵去打上柱国,的确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只不过……”

厉长生话锋一转,道:“等拿到了湛露公主送来的银钱,那湛露公主怕是就要发现,梁二爷诓骗了她去。到时候,上柱国与湛露公主,都是不会放过梁二爷的。梁二爷这马场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

梁风鹤笑的颇为无所谓,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府邸破破烂烂的,本来就这副模样,有什么可惜的?”

梁风鹤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马场八千余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充入军队助离缨回国的,梁风鹤自然有重谢。不愿意跟随的,便给些银钱,已然离开了这里。如今眼下剩下的,差不多七千来人,而所有的家资,梁风鹤也托人换成了军饷,就等着叫离缨带走。

到时候就算上柱国与湛露公主想要报复,等他们到来之时,这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什么也是剩不下来。

梁风鹤瞧上去潇洒的厉害,布置的也井井有条。然而这乃是他用毕生精力经营的马场,不只是他的心血,还是姐姐的心血。

如此一来,马场肯定是无法再恢复的,日后不论是离缨能否回到离国去,梁风鹤都会变得一无所有,“两袖清风”。

厉长生笑着说:“梁二爷对二皇子如此上心,看来不论梁二爷先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二皇子亦是不会怪罪梁二爷的了。”

厉长生说罢了,对梁风鹤点了点头,转身先行离开了房间,轻声将门关好。

厉长生的话仿佛话中有话一般。

梁风鹤不及仔细思索,就感觉有滚烫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梁风鹤低头一瞧,昏迷中的离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醒了过来。他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瞧着梁风鹤。

眼泪顺着离缨耳畔滚下,正好落在坐在榻边的梁风鹤手背之上。

“你……”梁风鹤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全无方才与厉长生说话时的淡定自若,说:“你醒了?你昏倒了,我才将你带到我的房间来。我还是……去将你的朋友叫进来罢。”

“舅舅……”

离缨见他要走,突然伸手拉住梁风鹤,低声的唤道:“舅舅……别走,不好的是我……是我误会了舅舅……是我不应该。”

“吱呀——”

厉长生带门走了出来,外面还灰蒙蒙的,却已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站着个半大的小身影。

“太子怎么起的这般早?”厉长生笑着走过去。

荆白玉小大人一般抱臂站着,道:“被公鸡吵醒了,一起来就发现你不见了人影。”

荆白玉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屋里面,道:“里面进展的可还算是顺利?”

厉长生道:“太子可要进去瞧瞧?”

荆白玉摇头,道:“他们亲人见面,肯定酸了吧唧的,这种场面不适合我。”

厉长生被荆白玉故作老成的口气逗笑了,说:“长生倒是觉得,挺适合太子殿下。”

“我说厉长生呀……”荆白玉感叹道:“你这肚子里的坏水到底有多少?前些个教唆湛露公主假装摔倒去勾搭我小叔父,今儿个又教唆离缨假装昏倒去诈他舅舅。旁人全没你的坏水多了。”

厉长生笑道:“长生今日可是做了个好事儿,太子应当表扬长生才是。”

“看来粮饷的问题是解决了。”荆白玉道:“下面就该好好计划一下,如何才能顺利的打进离国。”

荆白玉背着手,自然自语一番,转身离开了庭院。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也是自然自语道:“看来太子并不打算表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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