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喻青崖才到大殿门口, 还未入内便瞧见荆白玉大步而来。
喻青崖有些个惊讶, 这寿宴还有一会儿工夫才开始, 为太子荆白玉祝寿的官员们还未曾到齐,谁料到太子殿下本人却来得这般早。
喻青崖一开口, 顿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虽然平日里,太子殿下也是冷冷冰冰的,但眼下荆白玉的表情冷酷的叫人骨髓发凉。
荆白玉仿佛并未有听到喻青崖的声音,已经快速入了大殿, 直接坐于自己的席位之上,抬起手来,给自己倒满一耳杯的酒水,仰头一口闷下。
“太子殿下……怎么了?”
喻青崖识趣儿的未有凑到跟前, 躲在角落里,却止不住一颗好奇心。
“看来今天,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有人在喻青崖身边突然说道。
喻青崖回头去看,便瞧见喻风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现在他身后。
喻风酌昔日里乃是离国派往大荆的细作,但荆白玉念在他围剿离国上柱国之时有功劳在身,便不与他追究太多。
如今喻风酌已然并非什么大荆的东厂总督,而是离国派来大荆的使臣, 司属离国大鸿胪寺。
喻青崖说:“我也看出来了, 我是好奇太子殿下心情为何不好。”
十年过去, 如今的喻风酌已然四十岁, 但是乍一看与昔日未有一丝变化, 笑起来的时候反而叫人觉着更为温和了些。
“笑什么?”喻青崖小声说:“太子正不高兴呢,你还笑的出来,太子瞧见了定然将你五马分尸。”
喻风酌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道:“太子为何不高兴?你跟随太子殿下十年之久,难不成还不摸不清楚太子的秉性?这世上,怕是只有关于九千岁的事情,才能叫太子不欢心罢。”
“说的也是……”喻青崖煞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瞧,有人来了。”喻风酌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喻青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从大殿门口而入,不正是流安世子厉长生?
厉长生独自一人而入,手中还拿着残破成两段的兔子顽偶。
喻青崖止不住“啧啧”了两声,说:“唉,这流安世子上辈子是怎么投的胎?竟然与厉大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说,名字还一样。”
“爹你说他不会是后改的名字罢?不然如何能这么巧呢?”
“太子殿下瞧见他那张脸,没有拧断他的脑袋,真是手下留情。”
喻青崖还不知,荆白玉瞧见厉长生那张脸,虽未有拧掉他的脑袋,但依然拧掉了兔子玩偶的闹到。
“厉长生!”
宛阳郡主已然在大殿里,一眼便瞧见了厉长生,欢欢喜喜的朝着他走过来。
“你方才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呢。”
厉长生难得露出一丝讪讪的笑容,说:“随便走走罢了。”
“呀!”
宛阳郡主声音陡然抛了个尖,她本就是个小姑娘,此时还牟足了劲儿的尖叫一声,可把周围左右的人都吓了一跳。
宛阳郡主根本不管旁人惊讶的目光,一把冲上去,抢过厉长生手中殒身不恤的兔子顽偶。
“唔——我的兔子顽偶!”
宛阳郡主眼睛圆瞪,一副要哭的模样,托着兔子顽偶圆鼓鼓的脑袋,一脸不敢置信的说:“脑袋……脑袋怎么掉了!我做了两天两夜呢!”
“其实……”厉长生其实也未有料到,这兔子顽偶的脑袋会掉下来。
宛阳郡主道:“你让我帮你做个兔子顽偶,难不成就是想要等做好了,然后拧掉它的脑袋罢!”
“误会……”厉长生道。
“什么误会?”宛阳郡主真是心碎又气愤,说:“这么可怜儿的兔子顽偶,你怎么忍心下手啊!你莫不是个变态罢?”
厉长生一阵头疼无奈,道:“郡主,变态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
“呸!”宛阳郡主道:“就是这么用的,我跟你说我已经看穿你了!”
厉长生有点后悔教了宛阳郡主一些“新词”。
“我可怜的兔子顽偶。”宛阳郡主抱着兔子顽偶的“尸体”,道:“没关系没关系,等我回去就把你修不好,放心罢,小可怜儿呦。”
厉长生点点头,道:“有劳郡主将它修不好,过几天我再去郡主那面取回来。”
“取回来?”宛阳郡主眼睛又是瞪得老大,道:“你拧掉它脑袋一次还不够,还想继续拧拧拧啊?我真是看错你了厉长生!”
宛阳郡主声音不小,尤其她方才抛了个尖,不少人皆是往那面瞄去。
正在喝酒的荆白玉,听到宛阳郡主大喊一声“厉长生”,亦是不自主的抬起头来,往那边瞧了过去。
荆白玉真的很讨厌旁人冒充厉长生,真的很讨厌旁人与厉长生有丝毫的相似之处,不论是长相,笑容亦或者是秉性……
他们全不知自己这十年之久是如何度过而来,那些相似之处就像是冰锥,总是来刺痛他的眼目,总是他刺痛他的心脏,仿佛欲要将他活生生折磨致死才好。
然而不得不说,荆白玉又会下意识的被一星半点的相似所吸引……
荆白玉抬头瞧时,就看到宛阳郡主拿着方才被自己扭掉脑袋都兔子玩偶,正在于流安世子厉长生手舞足蹈的说些什么。
两个人仿佛很亲密的模样……
正巧了,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道:“那姑娘是谁?性子真是……”
“你竟不知?那可是宛阳王的掌上明珠,宛阳郡主。”
“她便是宛阳郡主,生得如此国色天香,怕是要比大荆第一美人还要漂亮许多。”
“是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宛阳郡主奇丑无比,却原来是嫉妒者对她的诽谤!”
“那旁边的男子,瞧着有些个面善,那又是谁?”
“可不是面善?你仔细看看,可觉得与昔日九千岁厉大人,有些个相似?”
“嗬!小声些!万勿叫太子殿下听到。”
那两个窃窃私语之人,小心翼翼的往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席位瞧去。
荆白玉并未施舍给他们任何一个目光,但不代表他未有听到。
那两人见太子殿下未有注意,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男子是流安侯世子,名字就叫做厉长生。”
“厉长生?这……这流安侯什么意思,也太昭然若揭了罢?”
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想要讨好太子荆白玉,均会派来一些个人,他们多多少少与九千岁厉大人长相颇为相似。
这流安世子,的确是长相最为与九千岁相似的。不只如此,名字也是一模一样。
这般巧合的事情,谁会相信?十有八/九付之一笑。
“我看这流安世子以前肯定不叫这个名儿,必然是为了讨好太子殿下,所以改了个名的!”
“谁说不是呢?”
“这流安侯也是好心机。”
“不只如此……这流安侯一边想要巴结太子,一边还欲要结交宛阳王。”
“你瞧瞧,宛阳郡主与流安世子已然这般亲近,相比流安侯定时欢心的很。”
“啪——”
那两个人正说的起劲儿,突听一声脆响。
就瞧太子殿下荆白玉,忽然将耳杯往桌上一放。那声音虽然清脆悦耳,却没有叫旁人毛骨悚然。
那二人不敢再说闲话,赶忙垂着头往远处去,免得饶了太子殿下的清净。
“太子殿下,请少饮两杯。”
荆白玉回头去瞧,原是陆轻舟来了。
陆轻舟满脸担忧不止的模样,说:“筵席还未开始,若太子殿下喝醉了,怕是惹人非议……”
“非议?”荆白玉轻轻的冷笑一声,道:“是谁敢非议于本太子?那本太子真要敬他是个好汉。”
“呵——”
荆白玉又道:“不过一些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之辈罢了。”
“太子……”陆轻舟摇了摇头,伸手止住荆白玉欲要倒酒的动作,问道:“太子今儿个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无。”荆白玉不假思索,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陆轻舟再清楚荆白玉的秉性不过,道:“卑臣这就吩咐宫人,为太子准备一万醒酒茶来。”
“无需。”荆白玉长身而起,摇了摇手,说:“有些个憋闷,我出去散一散,这些酒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清醒的很呢……”
荆白玉说罢了,独自一人往殿外而去。
喧闹的人声,喜庆的大殿,似乎与荆白玉丝毫关系也是无有,将他衬得格外孤独冷漠。
“厉长生!”
那面宛阳郡主气了半晌,突然声音压的很低很低,神神秘秘的叫了厉长生一声。
厉长生低头瞧她,就见宛阳郡主一脸娇羞模样,情窦初开的样子。
厉长生有点纳罕,道:“郡主这是……?”
宛阳郡主更是扭捏,红着脸垂着头,道:“你看到没有!”
“什么?”厉长生问。
宛阳郡主羞涩的说:“我的娘呦,太子殿下长得也太好看了罢!”
“脸好小呢!”
“眼睛好大~”
“下巴也好看!”
“哇,总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嘻嘻……”
“我决定了!要嫁给太子殿下!”
厉长生听得眼皮直跳,若是他未有记错,宛阳郡主前日里,才与自己表了白,结果三日都为曾过,今天就……
厉长生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谁是孩子了?”宛阳郡主不乐意了,横了他一眼,道:“正好太子殿下与我差不多年纪,又一直未有太子妃!若是我能嫁给太子殿下就好了!怕是这世上,再找不出一个比太子殿下更好看的人了。”
厉长生倒是赞同的点点头,荆白玉儿时长得着实可爱,粉雕玉琢。如今长大了,丝毫越发的英气俊美。
作为一个化妆师,厉长生的目光是很犀利且挑剔的。但对荆白玉的五官和脸部骨骼,亦是无法鸡蛋里挑骨头,已然十足完美。
厉长生笑着瞧了宛阳郡主一眼,道:“若是日后的夫君比郡主长得还好看,郡主便不觉得心里有负担。”
“这……”宛阳郡主眨了眨大眼睛,仿佛被厉长生戳中了痛楚,赶忙胡乱的顺了顺头发,说:“本郡主也是天生丽质,明明也很好看的好不好?”
“不行……”宛阳郡主嘀咕一声,道:“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光彩。小旻!小旻快把我的粉饼拿来,我要补妆!”
“小旻?”
宛阳郡主叫了两声,侧头一瞧,说:“小旻怎么又不见了?”
厉长生皱了皱眉头,回头一瞧,作为宛阳郡主的侍女小旻,果然已然是去了踪迹,连个人影也是无有。
那面荆白玉从大殿走出,夜风习习而来,倒是比白日凉爽了许多。
他空腹饮酒,饮的又太快,此时站起来止不住有些头晕。
荆白玉平日要强惯了,便是身子再不舒服,也不会与旁人多说一句,多办便是自己忍了。
他一直往前走着,立于湖边这才停下来,仰头瞧着天上一轮满月,圆的令人凭白有些心中不悦。
他身子摇晃了两下,伸手压了压额角,干脆靠在湖边的大树上,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身边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还有零零星星,端着各种盘碟的宫女,不断的将美味佳肴送进觥筹交错的大殿之内。
只瞧有个宫女手中托着个酒壶,本本分分的垂着头,缓慢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可不就是宛阳郡主口中,突然消失不见的小旻?
小旻仍然穿着一身女装,天色太黑,又有长发垂挡,就算离得再近,怕是也无人发现小旻说个男子。
他手中持着酒壶,步子平稳又轻,慢慢的冲着太子荆白玉而去。
白衣少年靠在湖边树干之上,看起来喝了不少的酒,脸颊泛着淡淡的殷红,正半闭着眼睛,看上去仿佛已然睡着。
小旻屏住呼吸,目光阴测测的……
“哒、哒、哒……”
一步步,越来越靠向荆白玉。
他抬起说来,轻轻的摸了一下脑后,手中便多了一根细长而尖锐的发簪。
“哒——”
小旻已然离得荆白玉很近……
下一刻,小旻故意佯装无有站稳,“哎呀”了一声,想要不小心跌进太子殿下荆白玉的怀中,然后……
趁机将细长的发簪直接送进荆白玉的喉咙之内。
“啪——”
只有毫厘之差,小旻未能如愿的跌进太子殿下荆白玉怀中,已经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旻感觉自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一拽,竟是硬生生的给拉的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反向跌倒,幸好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小旻姑娘,郡主正在寻你。”
厉长生笑的煞是温柔,低头看着满脸惊愕的小旻,道:“原来你在这儿,别让郡主等急了,快去罢。”
“世……世子……”小旻快速敛去错愕的表情,垂着头将发簪收好,道:“是,婢子这就去……”
“嗯。”厉长生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
荆白玉被突然出现的小旻与厉长生扰了清净,睁开眼睛乜斜的瞧了他们一眼,眼神并不友好。
小旻一瞧刺杀无果,已然无有机会,只好硬着头皮快步离开。
厉长生回头看了一眼小旻离开的背影,自己倒是未有着急离去。
厉长生垂头去瞧靠在树干上的荆白玉,道:“太子殿下,夜风重,饮了酒还是回大殿的好。”
“滚开,莫要扰了本太子的清净。”
荆白玉只是施舍了厉长生一眼,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语气十足冷漠至极。
厉长生无奈的笑笑,看来自己给荆白玉的“第一印象”,可谓是差劲儿的无以复加。
厉长生瞧荆白玉不愿意与自己多言,便未有开口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在指缝间流逝着,四周安静的只有湖水轻轻荡漾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荆白玉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瞧见的便是站在自己身畔,那记忆中丝毫未曾改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
“睡醒了?”
厉长生低声问道。
厉长生并未离开,不声不响的一直站在荆白玉身边。
荆白玉小寐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有些个睡眼惺忪,乍一看到厉长生还在身边,露出一个惊讶的目光,杏眼好不掩饰的睁大。
他还以为厉长生早便走了……
厉长生不太放心荆白玉一个人留在这里。
虽然有巡逻侍卫人来人往的,可是小旻有备而来,显然执拗的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厉长生怕自己走了,小旻会重新折返回来。
荆白玉今儿个喝的太多,就算他武功不弱,厉长生还是放心不下,怕他着了道受了伤。
荆白玉纳罕的表情未有维持多久,立刻不悦的皱着眉头,呵斥道:“本太子未曾叫你滚过?”
“太子殿下,气大伤身。”
厉长生不着恼也不打算离开,荆白玉这一下子,仿佛牟足了劲儿的一拳,却搭在了棉花上,毫无成效,叫人新生不悦。
厉长生语气平静的道:“左右眼下有些个空闲,太子殿下可愿听在下说几句话?”
“不愿。”荆白玉长身而起,一甩袍袖,便要从厉长生身边越过。
厉长生抬手将他拦住,道:“太子殿下便不觉得对在下有熟悉之感?”
厉长生本不想直接来寻荆白玉,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告之于他。毕竟这办法听起来便简单粗暴的紧,可不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该做的事情。很容易被人误会成骗子,或者疯子。
然而厉长生先前做了许多铺垫,不论是在香粉铺子,还是在方才的画阁,收效都几乎全无。
十个年头已然过去,荆白玉变得孤高,多疑,冷酷,还正好在非常有主见的叛逆期,着实让厉长生有点哭笑不得手足无措。
日前厉长生觉着,小太子荆白玉是最好掌控的一个人,然而打脸着实来的太快,再见到荆白玉之时,太子殿下已经变成了心思最难以琢磨之人。
“熟悉?”荆白玉嗓子里发出不屑的冷笑之声,目光阴森的盯着厉长生的脸,一步步的朝着他走过来。
厉长生站在原地未有动弹,眼看着少年距离自己最多只有一步之遥。
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还有少年的怒火。
荆白玉冷笑着说:“怎么的?你也要与本太子说,你是九千岁厉长生的转世吗?还是说,昨天九千岁托梦于你,叫你来寻我的?”
果然……
厉长生心里寻思着,直接与荆白玉坦白,并不是个聪明人的办法,自己都无需开口,看来日前已经有太多的人与荆白玉说过类似的言辞。
厉长生想的不错……
荆白玉已经听六七个人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说自己是九千岁的转世,自己身体里有九千岁的魂魄。九千岁因着死后太过想念小太子荆白玉,才会附身夺舍,前来寻找荆白玉。
荆白玉分明气怒至极,但他并不皱眉,反而挑起一边唇角,发出丝丝的笑声,道:“你可知……上一个如此说道的人,他的下场是什么?”
荆白玉的语气与表情,叫人瞧了止不住的全身发冷,可厉长生丝毫也为察觉一般,只是垂头瞧着他。
下一刻,厉长生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荆白玉的发顶,低声道:“长高了不少,但若是想赶上我,怕是有些困难。”
荆白玉被突然拍了脑袋,整个人就像是卡带的古董机器一般,眼睛睁大了些许,全然不敢置信的仰头盯着厉长生。
昔日里,荆白玉不只一次的被厉长生拍发顶,荆白玉曾经严肃抗议,说总是被拍脑袋,很容易长不高。
荆白玉曾经小大人一般的说过,自己绝对会比厉长生要长得高……
荆白玉愣了半晌,他的身体僵硬无比,他的眸子却不停的闪烁。
厉长生知道,他定然是在回忆……
“嗬——”
荆白玉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拍掉厉长生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随即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小心……”
荆白玉就站在湖边,他伸手去推厉长生,可那个要倒的人却并非厉长生。荆白玉酒劲儿未醒,再加上小寐一会儿,四肢有些发软,这般一推之下,反而将自己给推了个趔趄。
厉长生出言提醒,伸手去拉荆白玉,生怕他一个不甚掉进湖里。
荆白玉被拉住,着实松了口气,若自己真的掉进湖里,还是寿辰之日,怕是要被满朝文武耻笑。
下一刻,荆白玉突然点漆黑眸一转,嘴角又牵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来。
“噗通——”
荆白玉手腕一翻,扣住厉长生抓住自己的手,随即巧劲儿一拧,顺着厉长生拉住自己的力道一带。
厉长生全无翻倍,他那身散打放在古代的确可出其不意,却着实并非荆白玉的对手。
一声水响,荆白玉已然将厉长生直接丢进了湖水之中。
“咳咳咳——”
湖边的水并不深,不甚跌入根本无法淹死人,可这……
厉长生咳嗽着,抬手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脸,这一下子他浑身到下,头发衣衫,哪哪都已然湿透,模样不可不为狼狈。
厉长生难得的一愣,自己运筹帷幄,而今个儿,竟是在荆白玉这小孩的阴沟里翻了船……
还翻的如此之彻底。
“呵呵——”
荆白玉抱臂站在岸边,垂头瞧着浑身湿漉的厉长生,道:“冷水提神醒脑,世子应当多泡一泡,免得日后再跑到本太子跟前说胡话。”
荆白玉说罢了,“哗啦”一摆袍袖,施施然潇洒离去。
【荆白玉】
【危险指数:9】
【幸运指数:9】
厉长生认命的从水中走出来,止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然自语的说道:“小孩长大了,竟是比小时候还皮……该打屁股。”
荆白玉一声酒劲儿还未消散,却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竟是无比的舒坦。
他一路往大殿走去,止不住的嘴角勾了起来,并不什么冷笑。夜色昏暗,看的并不真切,那样的笑容在太子殿下脸上,十足罕见至极。
荆白玉走到大殿门口,正要遇见在找人的宛阳郡主。
宛阳郡主寻到了自己身边的侍女小旻,结果一转眼,却发现厉长生不见了。
宛阳拿着断了脑袋的兔子顽偶,止不住抱怨说:“厉长生又去哪里了!每一个叫人省心的。”
宛阳郡主正想出来寻人,谁知就是这么巧,在门口正好撞见太子殿下荆白玉。
宛阳郡主与荆白玉四目相碰,对视一愣,脸颊以极快的速度红润起来。
宛阳郡主感觉自己顿时头晕目眩,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太子殿下近看更好看了!真是再好看也没有。
“太子殿下……”宛阳郡主难得规矩的行了个礼,声音小猫儿叫一般的温柔,随口寻了个借口,道:“太子殿下可有瞧见流安世子,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呢。”
“未有瞧见。”荆白玉面色坦然,眉毛都未曾皱一下。
“这样啊……”宛阳郡主感觉搭讪的话头说不下去,却又不舍得离开,当下有点扭扭捏捏的。
荆白玉本这就要离开,但低头多瞧了一眼,目光便停留在宛阳郡主手中的兔子玩偶身上。
荆白玉变脸一般,低声说:“这……”
“这是兔子顽偶!”宛阳郡主终于找到了话头,连忙满脸笑容,把兔子玩偶的脑袋摆回了它的身体上,道:“应该是长成这个样子,都怪厉长生……好端端的,被他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看上去着实可爱。”荆白玉笑的颇为温和。
宛阳郡主是万万也无料到,真正将兔子顽偶弄成这幅鬼样子的,其实并非厉长生,而是眼前没事人一般的太子殿下。
宛阳郡主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道:“这是我做的!太子殿下若是喜欢,等我修补好了,我便送予太子殿下,可好?”
荆白玉伸手轻轻接过断掉脑袋的兔子顽偶,道:“着实麻烦了郡主,不如这就送予我,我回去之后,叫身边宫人补一补也就是了。”
“这,这样呀,那……那就送给太子殿下了!”宛阳郡主哪里能摇头说不,毕竟她此时已然头晕脑胀,被荆白玉的俊美给冲昏了头,荆白玉指东,她开了口说不出西。
两个人正气氛微妙的说着话,就瞧又有人往大殿这面走了过来。
荆白玉难得有些慌乱,接过兔子顽偶急匆匆的快步离去,留下宛阳郡主一个,还在回味着太子殿下的温柔笑容。
“咦?厉长生?你干什么去了?”
宛阳郡主惊讶的瞧着走进大殿之人,说:“怎么还换了身儿衣裳?”
厉长生远远而来,虽然荆白玉逃得甚快,却未有跳过厉长生的眸子。
厉长生未有回答宛阳郡主的话,只是说道:“那兔子顽偶,可是太子殿下拿走了?”
“是呀!”宛阳郡主一提起这个,差点羞的双手捧脸,道:“哼,只有你对我的做的兔子顽偶那般狠毒,你瞧太子殿下多有眼光,说我做的兔子顽偶可爱,让我送予他呢。”
“可爱?”厉长生听了一笑,道:“太子殿下喜欢便好。”
“当然喜欢,”宛阳郡主笑眯眯的说:“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的女工可是一流。”
“日前宛阳郡主还不知兔子顽偶是何物,草图乃是长生画的。”厉长生淡淡的说。
“哼,”宛阳郡主不干的说道:“你就画个草图罢了,到底还是我做出来的,你有本事自己缝制呀!”
厉长生摇了摇头,明智的未有与宛阳郡主继续争吵下去。
“对了厉长生。”宛阳郡主神神秘秘的说:“你要送什么予太子殿下?礼物呢?一会儿就要呈上去了。”
“礼物。”厉长生淡淡的一笑,说:“已然送予了太子。”
“啊?”宛阳郡主有些发懵,说:“送了?什么时候送的?怎么送的?我怎么没瞧见?”
礼物……
自然便是厉长生拜托宛阳郡主缝制的兔子顽偶无疑。
虽然兔子顽偶送出的故事有些坎坷,可怜见的兔子还掉了脑袋,不过眼下看来,这寿礼到底还是送了出去。
宛阳郡主呐喊不已,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道:“太子殿下这般好看脱俗,我只是送一块美玉罢了,着实太过庸俗!”
宛阳郡主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道:“唉,早知道我便用心一些给太子殿下选礼物了,眼下这等破东西,我都送不出手呢!”
“太子殿下!”
就在宛阳接连深叹三声之时,殿外传来一个底气十足,颇为洪亮的男子声音。
厉长生与宛阳郡主便站在门口,最先瞧见那说话之人。
是个身穿铠甲的武将,瞧上去虽然不比厉长生高,却比厉长生足足壮了一倍,结实的宛如一座高山。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剑眉虎目,鼻梁并不算高挺,但整体瞧上去,再是周正也无有。只是看那身材与面相,就知他绝对是个身端行正之人,绝错不得。
“卑将葛终南,来为太子殿下进献贺礼!”
【危险指数:3】
【幸运指数:5】
厉长生眯眼去瞧大步而入的葛终南将军,低声说道:“有血腥味儿……”
“什么?”宛阳郡主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呢。”
厉长生无有多余的时间与宛阳郡主解释,当下随着葛终南的不发,亦是往大殿内而去。
“这将军好生奇怪……”宛阳郡主不解的看向葛终南,自然自语的说:“怎么像是来寻仇的语气,哪里像是来祝寿的。”
旁人也是议论纷纷,毕竟葛终南那一声吼十足地动天摇。本来热闹的寿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皆是纳罕的看着他。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都与宛阳郡主寻思的一样,觉着葛终南像是来寻仇并非祝寿。
荆白玉长身而起,脸色甚是淡然,瞧不出来是高兴或是气恼。
他站起身来,感觉脑袋有些发沉,方才一时心中憋闷喝多了酒,此时也不见有所好转,怕是明日一早又要宿醉头疼。
“葛将军带来了什么寿礼,呈给本太子瞧瞧。”荆白玉淡淡的开口。
“是!”葛终南回答一声,仍旧声如洪钟。
“咚咚咚!”
葛终南高山一般的走了过来,在万众瞩目之下,行至太子殿下荆白玉面前,首先恭恭敬敬的跪下叩头行礼。
荆白玉抬手,葛终南随之起身。
【危险指数:5】
【幸运指数:5】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葛终南身上出现系统标签,危险指数连续增加2个级别。
就瞧葛终南接着站起之势,忽然抓起面前案几上的一只酒壶。
“哗啦——”
葛终南在众人掩耳不及之下,竟是将那壶酒冲着太子殿下荆白玉便泼了过去。
“嗬——”
大殿里充斥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泣之声。然而众人根本反应不及,无法阻止葛终南大不敬的举动。
斯时,就瞧一个黑影快速挡在太子殿下荆白玉的身前,竟是将那一壶酒水,堪堪挡拦下,丝毫也未有迸溅到荆白玉的衣衫之上。
“厉……”
荆白玉睁大眼睛,抬头瞧着近在咫尺的厉长生,表情复杂的说不清楚。
不……
不是厉长生……
荆白玉登时摇了摇头沉重的脑袋。
然而下一刻,荆白玉目光却瞥见厉长生身上斑驳的酒资……
随即荆白玉又听到厉长生叹息的声音,道:“才换的衣裳,又湿了。看来今儿个我与水犯冲。”
厉长生瞧见系统提示,便觉得这葛终南有些不同寻常。他还闻到葛终南身上,一股奇怪的血腥味儿,当下更是戒备。
所以葛终南突然发难,可以说全在厉长生的意料之内,自然顺利的帮荆白玉挡下了这一壶酒。
“葛终南!”
荆白玉骤然拍案高声,道:“你这是要造反吗!”
众人随着太子殿下的怒喝之声,连忙也呵斥起来,道:“葛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葛将军行刺太子殿下!快将他拿下!”
“葛将军莫不是疯了?”
“葛将军对我大荆忠心耿耿,怎会行刺太子殿下?”
四周众说纷纭,有人想要讨好太子声讨葛终南,有人想要落井下石趁机拿下葛终南,也有人满心不解为葛终南说话的。
葛终南见这一杯酒未能泼在荆白玉脸上,顿时露出惋惜神情。他丝毫也无惧怕,腰板笔直,虎目圆瞪,一点也不惧怕荆白玉。
葛终南大声说道:“卑将是想要将太子殿下给泼醒!看来是不能如愿的了。”
他说着,又用虎目去瞪了一眼荆白玉身前的厉长生,模样甚是凶悍。
荆白玉气得冷笑一声,道:“要将本太子泼醒?葛将军真是好大的口气!”
大殿内,寿宴之上,气氛已然焦灼的要燃起大火来,先前叫嚣着落井下石的,这会儿也是大气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鱼,太子的火焰会烧到他们。
厉长生这个时候,却极为冷静,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说道:“葛将军此言何解?太殿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也就是了,何必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
在寿宴上,欲要泼太子一身酒水,这举动的确过于无礼,厉长生这么一说,葛终南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
虽然十年过去……
虽然荆白玉变了样子……
虽然许多人都说太子心狠手辣……
但厉长生觉着,荆白玉仍是他以前照顾过的,那个还未有长大的孩子。只不过看起来无比坚强,看起来无比果断,看起来冷血无情罢了。
荆白玉可是心底最为善良的那个,厉长生最为清楚不过,他绝不是能做出什么坏事的秉性。
荆白玉看起来并不领情厉长生,道:“无需世子多嘴,世子衣裳脏了,还是快快退下去更衣罢。”
荆白玉说着,已然不客气的推开厉长生,走到了葛终南的跟前。
厉长生瞧着他的举动,唇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太子殿下无需担心在下。毕竟长生观葛将军行容,并不像是不讲道理之人,反而身端行正,应当不会再突然出手,更不会对无关之人施加暴行。”
“你……”
荆白玉身体一抖,当下便道:“本太子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荆白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厉长生轻而易举的看穿,霎时间毫无保留。
厉长生了解他,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荆白玉看似不领情,其实是处于好心和担忧。
刚才荆白玉将厉长生扔进水中,与厉长生交了一手,自然感觉到厉长生毫无内力,而且武功稀松平常。这样一个人,哪里是什么葛终南将军的对手?
葛终南怕是一拳头便能要了厉长生的命,而厉长生却毫无畏惧的样子,着实让荆白玉瞧得心惊胆颤。
荆白玉一时未有忍住,当下推开厉长生,便走到了葛终南面前。
这些小心思小举动,厉长生是再明白清楚不过。
厉长生只是一笑,不与荆白玉继续辩解,反而对葛终南道:“葛将军心中有什么误会,不如将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