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行一怕死,更怕落到……手里。”语句中出现片刻的噪音,大概是审讯员人工屏蔽了不和谐字眼。“所以他告诉我们很多事情,而这些与我们掌握的证据十分相符。”
“2010年年中,你让曲居良给你一个证明,于是曲居良的巫师用扶乩的方式预测出了嘉州公寓大火,此次大火严重影响了陈和荃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另一位妻兄陈艺煌。陈和荃对你很满意,你对曲居良也很满意,从此建立起长达七年的合作关系。”
陆鸿卓仍然保持沉默。
钟寄云把脑袋转向何殊寒,适时开口问道:“你的资料上显示死亡事件从04年开始进入高峰,腾鹰集团的布局难道不是从这一年开始的吗?”
何殊寒想了十秒钟,然后回答说:“不一定。”
临久尽职尽责做了补充,“按黄历算法,三元九运每隔二十年一更替,04年刚好是下元八白运。八运的吉凶位较之七运有所更替,所以有很多是先天因素。”
徐正因嘉许地望着对面三个年轻人,认为他们的配合十分默契,因此非常欣慰。
钟寄云似懂非懂,继续听审讯员用刻板的语气念材料。
内容跟何殊寒资料的目录差不多,比她先前撰写的文章更详尽一点。按日期远近排列,念了将近二十分钟。
陆鸿卓认定了大陆公安的办案风格是从虚张声势到屈打成招一气呵成,可没想到曲居良的术法竟被信仰社会主义的唯物论者一一剖析,虽保持死鸭子嘴硬状态,但表情有所松动。
“你们的目的是制造恐慌。”
审讯员的刻板语调在这时兴起了波澜,隔着线缆和墙壁,旁观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园变成人间炼狱。或许有些人认为见多了死亡,神经自会麻木,但不是这样的。
人类天生拥有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这是天赋,更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
不止申城,全国乃至全球各地的死亡事件都很多,有些人或许认为这是人类发展的必要代价,淘汰掉意志力不坚强的人,留下更适应现代社会的优生种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人们假借忙碌的工作生活来忽视近在咫尺的死亡,但潜意识保留着对死亡的敬畏。
敬而远之,以此期冀自己从来不会遇上死亡。
但脆弱的群体屏障一旦打开缺口,其崩溃之势便如黄河长江之决堤。
右侧墙壁上一直显示信号连接中的画面闪烁了几下,终于出现链接成功的提示。
四个小窗口出现在画面中。
申城第一大厦的楼下,黑压压的人头在窄小的画面中显得格外拥挤。所有人都在询问保安和警察到底出了什么事。人群的边缘处,有个别人匍匐在地,向暴雨如注的天幕祈祷。
松溪建筑工地,尸骨源源不断地浮出水面,在场的工人已经精神崩溃,嚎哭出声。
江西老城区,被积水淹没的十字路口监控信号相当不灵敏,影影绰绰的画面中只见妇孺老幼爬上老房子的天台,眼睁睁看着积水一寸寸地向自己逼近。
最后一个窗口上是网络上实时发布的社交信息,这些向全球各个地方汇报申城现状的视频文字语音等信息在点击发送按钮的那瞬间便被网警拦阻,发布路径统一指向不对公众展示的封存库。
三名年长者的对面,年轻人早就没再关注陆鸿卓,三张年轻的面孔在变幻的画面的照射下,呈现出以青色打底的五颜六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副局在这时终于开口,“六虚派的传人,会因为这种情况出面吧?”
权衡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徐正因也是。
“你到今天才实施抓捕计划,不是因为证据不足,批文没下来……”权衡一辈子颐指气使惯了,断然没想到行将就木时被老友不轻不重摆了一道,“你跟那帮人的目的一样,是想等事情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让六虚派的传人被迫出来收拾烂摊子。”
徐正因也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副局的目光充满惊恐。像是看到有人在教堂聚会时指责耶先生的不是。
副局只是苦笑着摇头,却不为自己辩解。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钟寄云忽然起身,郑重地向副局鞠了一躬:“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