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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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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灯之七 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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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故事:丝罗

神谷良不安地咬着衔在嘴里的烟头。

“阿宏,我把妹妹给你。要不要,说句话。”

冈本宏的手拘谨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转身走了几步。

他看见神谷真由子倚着门框站着。

她的头低垂着,枯草般的头发整齐地向两边分去,露出一道白生生的头皮。

“……要!”冈本宏不耐烦地在身上摸索着,翻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迟疑着递出去。

神谷良一把抓住那薄薄的几张纸,草草点了点,怕冈本宏反悔似的匆忙塞进口袋里。

“如果不是急着翻本,才不会卖这么点!”

真由子瑟缩着身体,看着神谷良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走过,带起一缕冰凉的风。

冈本宏仍然拘谨着,他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世界变成了一部缓慢播放的黑白默片,真由子看见冈本宏黑油油的头发和苍白的脸。

还有一双没有波动的灰色眼睛。

只有嘴唇的红,仓惶地凸显着。

那是一个失去了颜色的下午。

有些人卖,有些人买,有些人不是人。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怀孕了?”

寂静黑夜中,真由子蜷缩在凉席一侧,清冷月光照在她脸上,面容灰白如死人。

“你说什么?”

冈本宏甩甩头,想让自己从瑰丽的□□幻觉中摆脱出来。

“我……”

真由子话还没出口,劈头盖脸的攻击就如暴雨般落下来。

冈本宏脱了鞋,把鞋底狠狠抽在真由子脸上。

真由子用双臂死死护着肚子,在地上不住打滚。

她不哭不叫,只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住冈本宏那张哭丧、扭曲,狂怒的脸。

“混蛋!买了个破烂货!”

高兴打,打就是了。

女人打残了也是女人,一样能用。

这是冈本宏的婚姻哲学。

真由子第二天起来时,脸已肿得不成样子。

但她能认出镜中的自己,因为她已习惯了伤痕累累。

冰凉水流洗去血迹,带着隐隐的痛继续生存着,干干净净地。

一只拖鞋砸在真由子的头上,不疼,但是吓了她一跳,瘦削的身子整个一颤。

“做饭啊!要饿死我吗!”冈本宏歪在床上,恶狠狠地瞪着真由子。

真由子咬咬牙,不看他,开始镇定自若地煮饭。

这一年,她只有16岁。

七个月后,真由子生下一个孩子。

当时她正挺着大肚子在井边打水,突然腹部一阵剧痛,冰凉的井水混合着血液流了一地。

在惨白的月光下,她流出的血红艳得令人揪心。

一个瘦小的婴儿滚落在地上,小小手掌绵软地展开着,哇哇大哭,像一个罪孽的象征。

那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罪孽。

麻央天生不会走路,她像一个软绵绵的布娃娃,无法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因此从一岁到四岁,她一直躺在床上。

她不喜欢这个散发着烈酒和酸臭味的家,还有那个凶恶的醉鬼。

每次他要打她,真由子总是挡在前面,一个人承受两个人的伤害。

麻央到了四岁时,仍然不会叫爸爸妈妈,因为她不知道对谁叫。

真由子只告诉麻央自己是她的姐姐。因为她不愿承受某种深植于麻央体内的罪孽,也不愿解释为什么麻央生下来就不会走路。

她甚至无法给她正常的生活。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她活下来。

但是她失望了。

那天真由子在外拾柴回来,听见院子里有女孩的尖叫和冈本宏醉醺醺的咒骂声。

真由子冲进院子,看见冈本宏左手握着柴刀,右手拎着麻央。

他的脸因愤怒而充血,狰狞可怖。

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麻央的头软绵绵地滚落在地上。

那巨大的伤口,就像一张黑红色的嘴,对这个世界冷冷地嘲笑。

真由子发狂地尖叫起来。

冈本宏的表情阴冷而得意。

真由子哭泣着将麻央的尸身拾起来,放进背篓中。

她想到了四年没来看过自己一眼的哥哥神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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