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秋,湖北,洪川,佛手坪。
佛手坪四面环山,在很久以前其实是山上的一个小湖,后来因为地震,山底裂了一个缝,湖水外泄,才把湖底的土地露了出来。
而那个山缝经过湖水、风化和人类活动的作用,逐渐成了一个狭长的山洞,现在一排警车正沿着山洞向上行驶着。
警笛长鸣,在四周空旷的山壁上发出尖锐的回响,秋雨薄凉,从漫无边际的铅云中抛洒下来,让所有看热闹的村民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一排警车从山洞驶出之后,又沿着泥泞的乡间小道一路西行,最后在一处灰瓦小屋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条裹着空气丝·袜的修长小腿首先迈了出来,随后她的好身材马上被遮挡在白色的防护服下。
佟星河下车后首先朝四周围观的人群和守护在警戒线周围的民警看了一圈,然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感受了一下现场的风力和湿度,随即戴上了蓝色口罩,提起了银色的法·医勘验箱。
从其余车辆上下来的刑警和助理法·医全部自觉地停留在警戒线的边缘,看着这个洪川市最高级别的首席女法·医孤身一人慢慢地向现场走去。
佟星河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上凌·乱不堪地各种脚印,这些脚印有大有小,有布鞋的,有运动鞋的,还有类似派出所民警的清晰的皮鞋脚印,并且这些脚印正在秋雨一波又一波无情地冲刷之下逐渐淡去。
佟星河显然对这场帮助凶手洗刷证据的秋雨心怀不满,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灰蒙蒙的天,柳眉微微倒竖,随后朝助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赶紧去借几把大型遮阳伞,保护一下现场的足迹。
布置完这个事情后,她便一头扎进了命案现场。
不过也就十分钟的时间,她便从凶案现场走了出来,技侦这时还没把门口的鞋印照片全部拍摄完毕。
“怎么样,小佟?”等在外面的洪川市刑侦支队支队长武志杰忍不住有些焦急地问。
佟星河一边摇头,一边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丢进了助手伸过来的垃圾袋里,随后她抬起头缓缓地说了两个字:
“大活。”
听到这两个字,武志杰的眉毛便马上皱到了一起。他知道能让这位女法·医说出“大活”的现场,这几年还没超过三次。
佟星河也同样微微地皱了下眉头,随后她高声喊道:“现场空间密闭,不通风,所有进入现场的人必须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并且每人准备一个塑料袋,谁要是敢吐在我的现场……哼,他的中午饭就有着落了。”
但即便如此,五分钟后,依旧有一溜人没有通过“终极测试”,他们撑开塑料袋,自觉地蹲在了案发现场前的水沟旁。
武志杰从现场出来,看了看眼前呕吐的人群,其中竟然不乏工作多年的老刑警,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终于明白了佟星河说的“大活”到底有多大了。
“小佟,你怎么看?”他走到佟星河身边问。
佟星河从兜里掏出了iqos,放进去了一枚烟弹,抽了两口,低声解释道:
“受害者是一男一女,头部均缺失,身体被剁成了无数个部分,不过最奇怪的是死者的身体上不仅有刀伤,还有一种奇怪的撕裂伤,伤口边缘不齐,从尾椎一直延续到颈椎。”
“你是说……那种类似于五马分尸的撕裂伤?”
佟星河点了点头,她从进入现场之后,皱紧的眉头就再没有分开过。
这是她从事法·医工作以来遇到的最惨,也最棘手的现场,但凡是有一点医学常识的人都明白——把一个成年人的身体沿着双·腿生生撕裂,这需要一股多么恐怖的力量。
这种力量别说是人,就算是对野兽来讲,也是一种极端的考验。
“也许我们应该把那些手撕鬼子的导演们请到现场,也许他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佟星河提议道。
武志杰苦笑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武队,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武志杰叹了口气,也心烦意乱地点了一支烟,小心翼翼地抽着,“如果是人干的,凶手是怎么把人撕开的?如果不是人干的,是某种野兽的话,为什么会有刀伤呢?如果是人和野兽共同作案,一个撕,一个砍……”
“要么说,还是您脑洞大!”佟星河不禁称赞道,“那画面太美,我都没敢想!”
她说完之后顿了顿,突然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被害者的头没了,他们要头干什么?”
武志杰望着远处的山景,深深地吸了一口软中华,突然变得一言不发起来。随着他不停抽烟的动作,他眼角的皱纹微微簇起,疲惫中带了一丝狡黠,像一只年迈的狐狸。
他们两个人沉默了没多久,佟星河似乎有些不放心,“不行,我还要再看看!说不准还有其他遗漏的线索……”
说完这话,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铁盒,递到了武志杰的手上。
“干嘛?”
“烟灰弹里边,别弄地上了。”
“哦。”他老实地回答着,然后看着那个越走越远,重新戴上口罩的窈窕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大的螃蟹,以后不知道哪个男人的锅能盛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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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星河戴好口罩和手套之后,又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数遍,然而结果似乎总是与想法背道而驰,她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被血染成了暗红色的黏糊糊的地面,被随意丢弃在四周的残肢断臂,以及那浓缩在空气里令人作呕的强烈腥气,就算是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佟星河,也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等佟星河再次从现场走出去的时候,武志杰正向一个派出所的民警打听消息。
“报案人呢?”他问。
派出所民警苦笑了一下,“正在医院挂水呢,都有点神经了……”
“她有没有反映什么别的情况?”
“别的情况?”
“就是除了这个案件以外的……其他有用的线索?”武志杰提醒道。
民警低头想了一会,“她中间断断续续地提过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武志杰警觉地问。
“开始我们也不清楚,后来问了她男人,她男人说最近这几天总感觉村里不太平,晚上经常能听到一种声音,很低,很沉,听起来很难受。”
“具体地呢,是什么声音?”
“他们都说不好,不光是他们一家,村里很多人都反应听到过那个声音,有的人还半夜跑出去仔细研究过,觉得是从山上发出来的,有的人说是风声,有的说是笛声,有的说是箫声,最离谱的……说是山鬼的笑声。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我们也只是做了下笔录,没当做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