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钟建国道,“我就不该提这个茬。我现在就去炒菜。”
宋招娣眉头一挑:“还能吃的下去?”
“娘!”钟大娃大声道,“你再说,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宋招娣见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好吧,我以后都不说了。不过,你们真不想知道,我同学是怎么知道的?”
“不想知道。”钟大娃道。
自立试探道:“我有一点点好奇。”
“钟自立!”大娃不敢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
宋招娣咳一声:“钟大娃,咱们家讲究言论自由,你不想知道,你可以不听。我讲给自立听。”
钟大娃放下压水井把头,转身就往屋里去,走到一半又想知道他娘怎么往下编,转身回来:“我还得帮你压水呢。”
宋招娣笑笑,也没拆穿小孩:“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我同学的奶奶去那个女人家借铁锹铲雪,见他们家在煮东西。
“我朋友的奶奶就随口问一句,做什么吃的。说话的时候勾头看一眼,从锅盖的缝隙里看到个指甲盖。不过,没看清是手指甲还是脚趾头。”
“吁,真恶心。”钟大娃捂住嘴,脸色煞白。
宋招娣吓一跳,连忙问:“没事吧?自立,扶着他回屋躺一会儿。等等,自立,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傻了?”
“我没事。”自立道,“我以前听爷爷说过,他们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逮住什么吃什么。”
钟大娃连忙问:“也吃死人?”
“没有。”自立道,“雪山上没人住,有人死了也是他们的战友。他们饿的喝凉水,啃草根,也不会动战友的尸体。”
宋招娣点头:“以前的确很苦,那种苦咱们无法想象。”说完,发现大娃的脸色好多了,也没把他往屋里赶,“钟大娃,一天三顿白米饭,是不是很幸福?”
“没觉着幸福。”大娃想点头,话到嘴边,“如果能再来三炖肉,我做梦都会笑醒。”
宋招娣笑问:“人肉?”
“娘!”钟大娃双手叉腰,“我真生气了!”
宋招娣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待会儿就把家里的那只公鹅杀了,晌午吃铁锅炖大鹅。”
“我暂时不想吃肉。”钟大娃想说好啊,突然一阵反胃,连忙捂住嘴,抬手制止,“过几天,过几天再吃。”
自立无语:“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吃,你真是咱们家的贪吃鬼。要不要我扶着你去厕所那边吐?”
“没有吐。”钟大娃扶着冲自立招招手,“我得上楼躺一会儿,离咱娘远一点。”
自立一脑门黑线:“那你刚才回来干什么。”
“我没想到娘编的跟真的一样啊。”钟大娃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冬天下雪,还在人家家里,说得跟她亲眼见过一样。娘应该教语文,不应该教英语。”
自立好奇:“为什么?”
“语文书里都是故事啊。”钟大娃道,“娘如果当语文老师,娘不看课本也能上课。”
自立无语:“我看你是不难受。自己上去,我去帮娘压水。”
“一起,一起。”钟大娃双腿发虚,他倒是想松开自立,可他怕走到半道上滚下来。
自立叹气:“你觉得娘说的是假的,还往心里去,你也够傻的。”
“我也不想,可是忍不住。”大娃推开门,看到床上睡俩小孩,“他俩怎么也在?”
自立:“跟你一样犯困。”
“你和更生都不困?”钟大娃终于注意到不对劲,“你好像没打哈欠。”
自立笑道:“昨儿晚上睡得好,一觉到天亮。”
“我也是一觉到天亮啊。”钟大娃嘀咕一句,脱掉鞋爬上床。
自立给二娃和三娃盖上毛巾毯,抬头看到大娃闭上眼睛,想一下,把窗帘拉上,轻轻关上门。
宋招娣拿着大木盆进屋,发现更生还在厨房里:“你怎么没上去睡会儿?”
“我不困。”更生笑笑,“对了,娘,我的本子写完了。”
宋招娣:“我下午去买。还缺什么,我一块买来。”
“什么都不缺。”更生道。
吃过早饭,把孩子们赶回屋里睡觉,宋招娣就把五个孩子的书包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发现更生的铅笔还剩不到三公分,不禁叹了一口气。
下午,宋招娣拿十块钱去供销社,搬来一箱子写字本和笔。
二娃惊得合不拢嘴:“娘把供销社里的本子和笔都买回来了?”
“没有。”宋招娣道,“才买回来一半。”
大娃叹气:“我的娘啊,我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总爱说你会花钱。”
“我买的多,供销社给的价格便宜,比你们一次买一点合算。”宋招娣道,“那群搁背后说我的女人都不会过日子。”
大娃点头:“您很会过日子,可是我同学又得堵着我问,钟大娃,你妈是不是真给你买一箱子笔和纸。”
“以前怎么说,明儿还怎么说,我不跟你计较。”宋招娣道,“后天是八月十五,你们想吃点什么?”
钟大娃:“除了肉,你随便做。”
八月十五早上,宋招娣去副食厂买些豆腐、豆腐皮。晌午做个家常豆腐,青椒炒豆腐皮,又做个番茄炒丝瓜,和红烧茄子。
四个菜端上桌,钟大娃后悔了:“娘,你摘番茄不是炒鸡蛋啊?”
“番茄炒丝瓜?”钟建国洗洗手,坐下,“你娘真会吃。自立,二娃,你们见过这么吃的吗?”
宋招娣把米饭递给他:“那个菜是留着你们泡米饭的。晚上吃西红柿炒蛋,黄瓜炒蛋,丝瓜炒蛋和小葱炒蛋。”
大娃不敢置信:“娘,你故意的吧?”
“不是。”宋招娣道,“丝瓜和番茄倒锅里,我才想到应该跟鸡蛋一块炒。等等,大娃,我好像听到有人敲咱们家的门,出去看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