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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那年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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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方茴说,有时候李贺也挺好的,秋天放学的时候特意在学校边等她,捡个树叶非要和她玩拔根,把她逗乐了才走,特孩子气。也不太纠缠她,总在她后边偷偷骑车跟她回家,李贺说他们日子长着呢,等他奠定地位再儿女情长。她也说不好那时候喜不喜欢李贺,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呢,李贺就死了。

事件的起因是方茴在校门口被人截了。那时的北京小痞子坏学生特爱干这事,在学校门口蹲着,专挑老实的学生欺负,劫个钱顺瓶水什么的。b中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更加猖獗,截方茴的是其他学校的人和几个社会闲散的人员,倒没太过分,就是把方茴兜里的12块钱都拿走了。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李贺耳朵里,他一下子就怒了。这还了得,敢欺负他李贺的女人!第二天下午他就招呼了几个人,说这些日子蹲在校门口,非把截方茴的那帮孙子揍了不可。方茴也知道了这事,她肯定是认为没必要这么干的,但是她也没去和李贺说,她觉得那样不好,反而显得他们真有点什么似的。

过了两天,李贺他们还真就蹲到了那帮人。他们早有准备,二话不说,拎着u形锁和链锁就冲了过去。对方先开始有点发蒙,随即反应过来,马上投入了战斗。他们人虽然少点,但是大多是打惯了群架的,李贺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学生,几下子下来,就有点落了下风。那些人本来也不想闹大,也就收手要走了,可是正好这时方茴推车走了出来,李贺不想在她面前折面子,又冲上去照着一人就抡了一道车锁。那人显然被打急了,回手给了李贺一拳,他的指节上套着钥匙环,据说这么打人疼。但是他忘了那上面还挂着一把弹簧刀,就在那么一瞬之间,阴错阳差地,弹簧刀蹦了出来,哧的一下扎进了李贺肚子里。

当时所有人都愣了,喧闹的校门口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李贺倒在了地上,不住地抽搐,血从校服上流了出来,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那个动了刀的人颤抖着喊:“我没有……不是我……”他的同伴们呼啦一下子全跑了,他忙跟着追了过去。

李贺的哥们跑过去扶住他,大声地喊他的名字,而有的学生则跑回学校叫老师。李贺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往日的威风,他捂着肚子,满脸都是惊恐的神态,嘴里不停地哭叫着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方茴完全被吓呆了,纷乱中她看见李贺好像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血红血红的,使她禁不住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学校的老师们出来了,他们一边慌乱地联系急救和警察,一边驱赶围在校门口的学生,大声嚷着:“不要在学校逗留!都赶快回家!”

学生们渐渐散开,不知是谁推了方茴一把说:“快走啊!”

方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应了声“哦”,就随着人流骑车走了。

那天回去之后,方茴就发起了烧,她休息了三天,等她再回到学校,李贺已经从人间消失。那把弹簧刀插在了他的肝上,还没送到医院,就宣告了呼吸停止,抢救无效。

一周之后,同学们在放学后自发组织了追悼。因为李贺是很仗义的人,所以来的人不少。他们都戴上了用课本撕成的小白花,望着黑榜上贴的一张集体照哭泣。方茴站在一边,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他们几乎都知道了李贺是怎么出事的,然而又几乎都不知道方茴和李贺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他们认为,方茴应该对李贺的死承担责任。

第二天上学,所有人都摘下了小白花,方茴也摘掉了。可是课间的时候,李贺的哥们却走到她面前,拿着一朵小白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把它戴上。”没人搭腔,也没人管她,方茴默默地接过来,别在了自己校服上。

从此之后一直到初中毕业,方茴在上学的时候都一直戴着小白花。

从此之后一直到初中毕业,b中的学生没人再和她客气地说过话。

方茴讲完这些,就像泄了气的人偶,骤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她颤动的影子倒映在那片粉红色的水痕中,显得格外痛楚。

我觉得人生一大悲哀是,在尚不能清楚认识世界的时候,就因为无知的举动而彻底改变命运。李贺的事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假装江湖道义有意思么?当他们上课睡觉,下课打架,动不动就跟人犯罩,行不行就去拔份儿的时候,想过这样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什么吗?会给别人的人生带来什么吗?

没有,他没有。所以在这条路上,他一去不能回头。

我感叹这样的捉弄,于是不停地轻轻拍着方茴的肩膀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方茴停止了抽泣,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神色黯然地说:“你知道么,李贺的哥们,就是陈寻发小中认出我的那一个,他叫唐海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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