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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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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看红湿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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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阿娘!我实在是怕,怕得很。”

太夫人看看左手边高高大大满脸傻气的杨慎怡,再看看右手边蜷缩成一团吓破胆子的长宁,忽然生出孤寂之感。

弘农杨氏,说起来声威赫赫,子孙满堂,可是天要塌下来,能跟着一起顶的,也就眼前这两个人罢了。

她长长叹气,一手牵了长宁,一手本想牵住杨慎怡,手伸到半中间,恼的又重重垂下。

“你们两个还算听话懂事。如今杨家有事,肯坐在这里参详,比起那个混账东西强出许多。可惜啊,可惜!”

杨慎怡问,“阿娘可惜什么?”

太夫人瞪了他一眼。

“可惜一个无知,一个懦弱!半分指望不上!”

杨慎怡尴尬的干笑两声,叽叽咕咕道,“阿娘,儿的考评年年优秀,几时无知,几时又懦弱了?”

作养个书呆子出来真是蒙羞,偏自家就是他亲生阿娘,怪不到别人头上。

太夫人灰心丧气,空茫茫的眼神落在面前六扇牙雕屏风上。

牙雕寻常,稀奇的是雕工题材:左上角一轮金光闪耀大太阳,光线长短间隔,皆以黄金雕饰。日光所及之处,前方跪着威武雄狮,后头跑着几头小狮子,还有些中原不曾见过的异兽。各样珍惜宝石点缀做兽眼或是花卉,细数有过百之多。

这样浮华夸张的物件,便是宫里也少见。

长宁出嫁时国力强盛,韦氏大权独揽,故而嫁妆极其奢靡:从京郊上万亩地的大农庄,到终南山下占地广阔的别苑,再到蜀中的织造厂,东吴的桑田,堆山填海,不一而足。杨家三代吃用了二十年,尚未损耗十分之一。

长宁劝道,“阿娘,我们家里比起帝王家许有不足,比起百官,世族,已经强出太多,知足者长乐,何必再进一步呢?”

“富贵险中求!”

太夫人苦口婆心教导儿子媳妇。

“杨家的富贵得来容易,要说失去,也不过就是圣人一念之间,一句话的事儿。想要万年基业,唯有紧紧抱住圣人大腿。咱们是勋贵人家,侍奉主上,靠的不是功,是忠。这句话,你们好好想想。”

杨慎怡虽然牛心古怪,终究是官场上浸润多年的人物,琢磨片刻,解出几分滋味来。

他顿时迸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兴奋得额头冒出一层毛毛细汗。

“寿王今年可有十六了?”

这还差不多。

太夫人目光一闪,老怀大慰,赞许的点了点头。

杨慎怡背着手来回踱步,半晌才停下来扭头埋怨。

“对,这就是了!难怪惠妃大张旗鼓地选妾侍,这不是逼着各家站队吗?”

杨慎怡越琢磨越有把握。

“寿王养在宁王宅里,据闻与宁王情同父子。宁王可是做过储君的人啊!圣人心里能不忌惮?所以那样宠爱惠妃,待寿王却是不过尔尔。到这年纪了,竟还未提起议亲之事。”

“嗯。”

太夫人将信将疑地听他继续。

杨慎怡越想越觉得这潭水深不见底,急的直跺脚。

“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杨家往后两三代人,阿娘怎的也不来家与儿子商量商量?自己就应下了。”

“与你商量有什么用?难道你是天子近臣,识得圣人心意?咱们家统共加起来,还不如惠妃一个有分量。她有胆子做,你没胆子跟?”

杨慎怡脖子一梗。

“区区深宫妇人,能知几分天下?圣人英明果决,岂会容她摆弄?”

“你?!”

长宁眼看母子两人又要吵,好意拦道,“大伯少说几句。”

杨慎怡却不领情,撇开长宁不理会,直盯着太夫人。

“阿娘有胆色,儿子却不肯趟这等浑水。今日也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子衿养的清贵。阿娘在外与贵人周旋,莫打子衿主意。”

二十年前,太夫人做主安排杨慎交尚长宁公主时,杨慎怡也曾这般表态。前几个月,杨洄尚咸宜公主时,杨慎怡又强调过一遍。他为求明哲保身,情愿与家人恩断义绝的模样,着实令人厌烦。

太夫人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庆幸今日未曾提起子衿惹他奚落。

长宁也生气,正要开口,忽见子佩得意洋洋走了进来,绛红缭绫长裙上的银紫色凤尾图案寒光闪闪。她身姿纤长,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被裙子上的凤尾图案一衬,恍惚已经有了几分皇子正妃的气派。

杨慎怡看得一怔。

子佩扶住长宁,一甩宽阔袖子,冷笑道,“大伯父清高,把亲缘撇得干干净净,翻了脸就不认人。不妨,只要在外行走时莫打寿王与嫂子的招牌便是。”

杨慎怡翻了翻眼皮,倒是不恼,反呵呵笑。

“子佩今日定了亲事,为杨家争光,某深以为荣,自当备礼来贺。至于往后,某区区四品,哪有机会与皇子公主走动?”

他肃容作揖,见太夫人犹自虎着脸生气,也无话可劝,甩了甩头,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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