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母子连心,吴娘子一时慌乱口不择言,王妃莫与她动气。”
张孺人也劝,“这节骨眼儿上,咱们可不能打从里头乱了呀。”
英芙见妾侍们聚成一排,自家身边独有杜若,势单力薄,且六郎还小,往后恐怕还有仰仗大郎的时候。她胸口憋得又气又苦,愤然半晌,只得甩手。
“罢了,我无力约束你们,便都交给孺人吧。”
众人依言散了,杜若便自回乐水居。
英芙坐肩舆回明月院,雨浓侍候她换衣裳鞋袜,烧水沐浴,又吃姜汤驱寒,一番折腾好容易歇息下来,已是夜半三更。
窗外风声鹤唳,英芙辗转难眠。
雨浓伏在榻前掖被角,细细问了宫里情形,忍不住冷笑,“哼,奴婢当日说的如何?”
英芙揉了几下隐隐作痛的肩膀。
“竟是你眼光准些,若儿冷心冷意,一语中的,远胜于我。今天等在那儿,我一会儿希望王爷看清她面目,对她心底生寒,疏远了她。一时又怕王爷知道她能干顶用,越发中意于她。做夫妻做成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雨浓搓热双手捂在她耳朵上,低声道,“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不止杜娘子,今日吴娘子所为,你也当心里有数。”
英芙愣了愣,待要细想,又觉得头皮发麻。
风声乍停,扑啦啦雪花打在树枝上,炭盆里哔啵作响的爆炭声,随即北风重又呼啸凛冽,遮蔽其他所有,她终于渐渐合上双目。
乐水居。
虽然身上早冻成了冰疙瘩,杜若还是执意要洗头。海桐拗不过,除了两个错金卷云纹三龙神仙大鼎,又摆了七八个炭盆在房里,方许她解了大氅脱衣入浴桶。
杜若泡进热水,舒坦的长长叹气,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海桐调了玫瑰汁子递到她手上。
“娘子身子骨本就弱,年头在家里病那场,折腾了五六天,瘦得脸都尖了。这回不知能不能逃过去。”
杜若闭着眼沉沉喘息。
“病就病了吧,横竖在王府,好大夫好药都是现成的。”
“生病多遭罪。”
海桐嗔怪,“况且上回脖子上蹭破点子皮肉,王爷就恨不得动手打人。这要真病了,啧啧,奴婢与铃兰别想落着好。”
她平时打趣两人的闲话也多,常博得杜若一笑,今日却如泥牛入海,静悄悄没个回应。海桐奇怪,转到她身前打量,只见杜若面上被水汽熏染的分外光洁,眼眉间却莫名显出愁色。
“那晚王爷没说什么呀,奴婢在后头马车上,听着一句半句的,都是逗娘子的玩笑话。”
经过这番起落,再想从寿王府回来那晚,简直恍如隔世。
英芙抱怨李玙个多月不着家,一句嘱咐没留,让女眷白受惊吓。杜若忽然明白过来,李玙那晚说的话,竟似对今日之事已有预见。
她心中酸胀,一时想起张孺人平静中带着决绝的神色,一时想起英芙不愿独善其身的言语,一时又想起‘血里火里夺来的皇位’,心乱如麻烦乱不堪,忽然把水花一拍,恼怒大喊。
“你让我静静罢!”
海桐略一迟疑,才要说话,忽听得寂静雪夜中传来悠长浑厚的敲击声,铛铛铛铛一共四下。
她扭头望着窗户茫然道,“谁家夜里敲钟呢。”
“是云板!”
杜若猛然坐直身子,胡乱推攘。
“快!快!替我更衣梳妆,我要去明月院。”
海桐摁她肩膀,“外头下大雪呢,这热身子怎能出去挨冷风?”
杜若顾不得,爬出浴桶扯衣裳裹在身上,满脸忧急,眼里直迸出泪水来。
杜若赶到明月院时,张孺人正衣衫齐整地转进内室,显见得并没有睡过,通宵都在等消息。她毫不犹豫迈步跟上,一进屋,就见英芙睡眼惺忪,穿着杏子红的寝衣盘腿坐在榻上。
见杜若进来,张孺人毫不意外地点一点头。
“看来杜娘子也明白宫里规矩。”
杜若屈膝纳福,未语先蹙紧了眉头,试探着问。
“……可是废太子?”
“废太子李瑛、废鄂王李瑶、废光王李琚本已发往城东驿站等待流放,谁知方才忽然又追了一道圣旨,将他们一并赐死了。”
“这就,赐死了?”英芙喃喃低语。
张孺人拿帕子轻轻揩拭鼻端,向来平稳得有些冷淡的音调里带了些唏嘘慨叹,字字句句尽是物伤其类的痛心。
“废太子李瑛的舅家赵氏,妃家薛氏,废鄂王李瑶的舅家皇甫氏,废光王的舅家刘氏,妃家陈氏,皆受连坐之罪。皇甫郎官不愿受辱,带着妻儿一同寻了短见。废太子妃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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