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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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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帆来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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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芙越听越怕, 脱口道,“啊呀?!这可怎么好!”

暖阁里掠过幽幽冷风,将琉璃灯吹得摇晃, 流苏床帐上印着两人细长的身影。

“怪只怪她蛇蝎心肠不懂得遮掩, 在人前强出头。王爷何等精明人物,回头一想,便不敢把她放在身边了。”

英芙哭得太久, 鼻子塞住好一阵子, 脑子也木木的, 半晌不明白雨浓什么意思,呆呆瞧着她,眼里有询问之意。

雨浓道, “十六娘已经实实在在断送在她手上, 现在惩治了她,一是报仇, 二来, 你恰可立威。三则, 杜娘子心眼儿忒多了,留着她, 早晚是心腹大患。”

英芙咬住下唇思索半晌,颇有些为难。

“崔长史事事都听张孺人拿主意,我如何惩治得了她?”

“今日早起你昏头昏脑的, 我实在走不开, 不得已请张孺人料理后头。派来的小黄门一眼都不敢乱瞧,干活儿又麻利又干脆。”

英芙愣愣问, “那怎么呢?”

“你呀你呀。”

雨浓恨铁不成钢, 直摇头, 伏在她耳边低声分析。

“张孺人有眼色,昨晚十六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人家愣是一句话都不问。你眼睛别光看着宫里的是是非非。那些是外事,府里头的才是大事。从前杜二娘得宠,张孺人也满腹怨气,如今杜二娘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你送她去让张孺人泄愤,借她的手收拾杜二娘便是。她若是个乖觉的,连着杜家那个小郎君一并撵出去。万一王爷后悔了,也是她背锅。至于往后,咱们瞧着这般相貌的女子多多地挑几个进来,不信王爷不动心。”

成婚才年余,这便走上了寻常主母纳妾固宠的路子。英芙心底百般的不情愿。可是想到李玙两次当面指斥的凶狠模样,再想想杜若在李玙跟前撒娇撒痴,多么的宠爱,一旦和他的大局顶上,转眼就弃之如敝履。

这冷心冷意的哪是什么郎君?

分明是捂不热的冰疙瘩,养不熟的白眼狼!

英芙狠狠的想,原来不是自己没用,连杜若那样美艳娇嫩也不行。她不敢再奢望夫妻情分,左思右想,生生憋出一句。

“那你看着办吧。”

雨浓松了口气,替她掖着被角,细细声劝慰。

“我还得顾着你,分不出手来难为她。想着叫人传些话出去,叫满京城的亲贵们都看清她的底细。免得这头咱们把人撵出去,那头永王当个宝又捡回去了。”

“会么?阿璘怎么肯……”

雨浓停下手里的活计,鄙夷地唾了一口。

“男人,有什么讲究?但凡平头正脸些,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往屋里拉。”

到底是小叔子与小嫂嫂,英芙神色扭捏,尴尬的瞟了她一眼。

雨浓只得道,“这一阵太劳神,瞧你都瘦了好几圈,不如请含光师傅来一趟,做场法事,送十六娘上路吧。”

提起水芸,英芙眼里又包起眼泪,雨浓半哄半劝摁着她躺下,自己也脱了鞋袜衣裳,上了床榻拥着她沉沉睡去。

乐水居。

掌灯时分,梢间里等着摆饭,小小一张剔红牡丹纹菱花桌放在正中,海桐陪杜若坐着说闲话。

杜若穿着石青色遍地缠枝白玉兰花夹稠长袄和翠蓝月华锦裁的窄长裙,纤腰盈盈,清丽斯文。那月华锦出自蜀地,以白色和深浅不一的翠蓝交替,色经由粗变细,白经由细变粗,交替过渡,好似烘云托月。

她大病初愈,妩媚俏丽的瓜子脸上未着脂粉,精神也差,脸色由鹅脂般白腻转为细瓷冰凉的白,衬着晕染流色的月华锦,越发飘逸出尘,不似人间闺秀。

海桐添了茶水,忽见袖云带着前番崔长史送来的落红等八个人一起闯进来,直直立在杜若跟前,气势汹汹,也不行礼。

袖云开门见山。

“王妃身子不适,如今阖府大小事都是张孺人一并照管了。”

杜若听了回头轻声吩咐蕉叶。

“院子里山茶开得正好,待会儿你剪几枝抓破美人脸,插在甜白瓷美人瓶子里,送去看看王妃,请她节哀。”

蕉叶忙应了一声是。

袖云耷拉着眼皮转动手腕上的翠玉镯,闲闲瞧着蕉叶,“杜娘子惦记王妃,王妃却未必愿意接这份儿礼呢。”

蕉叶奇道,“这是为何?”

袖云嚣张地白了一眼杜若,有意提高声量。

“杜娘子头先撺掇王妃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若不是王妃顾念娘家与杜娘子还沾着亲,早把杜娘子打死了!鄂王妃可是王妃的亲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杜娘子再要紧,能越过她去?”

四周一片悉悉索索动静,连门外也传来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原来英芙进王府前,张孺人曾掌管了三四年家事,袖云便是当家拿钥匙的要紧人,阖府三四百个宫女内侍都受过她约束,积威犹在。

今日她雄赳赳走来,那些没品级的低阶宫女闻风而动,聚众凑在房门外、轩窗底下,竖着耳朵听她说话。

这是来者不善了。

李玙自打上回撂下狠话便再没进过乐水居,至今已有整一个月,杜若拖延着不肯出去见人,只听铃兰带回各样消息。

先是惠妃病得蹊跷,后头竟薨了,谣言铺天盖地,偏圣人把她追封为皇后,又惹得礼部、宗正寺诸多牢骚。紧跟着韦水芸死在明月院,听闻太子与鄂王、光王的子嗣竟无一幸免,全都绝了后。

‘杀神’手段果然雷厉风行,当初能对韦氏下杀手,今日对自己的儿孙也没丁点留情。

杜若摁下恐慌,眨了眨眼,反而淡淡笑起来。

“未请教这位姐姐高姓?”

袖云傲慢的眼神扫过落红等人,冷笑道,“杜娘子不用与奴婢套近乎。从前王爷宠爱你,贴你私房,由着你拿钱开路,把些眼皮子浅的都给唬住了。”

落红心头一凛,忙赔笑。

“袖云姐姐说哪里话,杜娘子小门小户的,哪有那么大方?我们几个可没受过她的好处。”

“没有就好。孺人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们可是知道的。”

杜若冷眼瞧落红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拨弄着流云蝙蝠茶碗的杯盖,漫声问。

“未知今日孺人有何吩咐?”

她们一搭一档演了半天双簧,不过为了显摆威风,没想到杜若轻飘飘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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