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长安不见月

关灯
护眼
泠泠七弦上,一
书签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至于杜若,事后再看,那次参选便是杜家的孤注一掷,册正妃不成,才不得已屈居妾侍,身为男子,原该搭救她于水火,实在无缘也罢,可是她如今落得连妾侍也做不安稳,细论起来,自己也有些责任。

果儿察言观色,贴近指指他躞蹀带上挂的巴掌大古玉,垂涎道,“殿下痴心一片,连奴婢也动容,情愿冒死替殿下走一趟。”

乐水居。

杜若正和海桐头碰头吃零嘴儿,听见果儿的话,惊得瓜子都掉了,定定神问。

“中贵人说什么?妾没听明白。”

“永王听闻您被禁足,怕关太久添上症候反不好,想来看看您。”

这——

这算哪门子的事儿啊?

两人也算议过亲事,后头却做了他哥哥的房里人,就算搁在平常百姓家里,也有瓜田李下嫌疑。再者上回听李玙的口气,对柳绩尚且有所顾虑,若再牵扯李璘,更是火上浇油了。

杜若不肯。

“中贵人替妾回绝了吧。有什么等王爷回来再说。”

果儿脸上大有鄙夷之态,扭头瞧李璘还等在院子外头,遂侧过脸奚落。

“你已失了宠,还替郎主守哪门子规矩?如今京里乱成一锅粥。太子府连上两座王府的女眷,死的死,流的流。玉碟上有名有姓的好些,好歹有个去处。那些没有封号品级的妾侍,奴婢不是奴婢,主子不是主子,既有卖身求出路的,又有舍不得富贵巴结新主的,惹出多少是非来。”

这番话你呀我的,尊卑颠倒,全无顾忌,杜若听得瞠目结舌,脸上隐隐发热,忍着怒意问。

“中贵人的意思妾不明白。”

果儿瞧着她,神色有些古怪。

“祸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不明白?你竟是个傻的不成?!圣人一气儿杀了三个皇子,谁不背地里骂他歹毒胜过老虎?如今满京城人都知道,是你撺掇王妃把鄂王妃推去就死,你道这等秘事是谁传扬出去的?”

杜若愕然,一时倒不知道他暗示什么。

果儿腿不好,站姿有些滑稽,神色却咄咄逼人。

“王爷若不拿你顶黑锅,世人便要说是他陷害兄弟。这个名声他背得起吗?你还老老实实守在这里?你等王爷回来杀你给众人看么?”

李玙要杀她?!

杜若五雷轰顶,什么想头都没了,面容煞白,身体剧烈颤抖,连手脚都冰凉,筛糠似的抖了阵,才强自镇定着问。

“……王爷真的要杀妾?”

果儿原本还想再钉两句,见状却是心里一颤,舔了舔嘴唇。

“杜娘子,我且劝你,你果真拿王爷当主子伺候,便不会多生事端。需知奴婢的生路都是一样,主子好呢,跟着捞些好处。主子不好,脖子一缩往边上去。哪有你这么傻,不待主子下令主动往上头扑的?你的想头我明白,可是做人需认命,王爷可不是你高攀得起的。我念着你上回仗义伸手,专门走来说这句话。如今难得永王还惦记你,快捏住这根救命稻草吧。”

他这是叫她委身于李璘求得庇护?

杜若羞愤至极,一口气梗在咽喉,堵得胸闷气短简直招架不住,且顾不上计较救命稻草,满脑子回荡着高攀二字。这大半年,难以启齿的妄念沉甸甸压在心头,就连决心离开王府时也没能轻松分毫。

万万没想到,自以为幽微秘密的心思,在旁人眼里昭然若揭。

就连果儿这样外院伺候的人都看出来了,英芙有什么不明白?张孺人又有什么不明白?

恐怕都在背地里笑她痴心妄想吧!

她们也未见得不曾痴心过。

犹记第二回入府,英芙提起李玙是怎样懊恼甜蜜,如今已全然放下,只做好主母本分。

其间多少翻覆,多少伤心失望?

今日不过是轮到自己罢了。

杜若心里一阵阵生凉,胸口闷得难受,既自惭好笑,又生出恼羞成怒。

海桐在旁看的清楚,果儿哪是好心提点,分明是落井下石,她破口大骂。

“好个黑心烂肠子坏了根本的奴婢,娘子顾念你的前程,几次三番不与你计较,倒纵得你爬到头上来了!”

果儿嘿嘿直笑。

“果然是个忠心护主的!小阿姐,你莫打错了主意。她是主子小姐,处处踩你一头,拿你当器物玩意儿,她吃肉你喝汤,她坐你站,你反替她说话,你傻?”

他指桑骂槐!

杜若指甲掐在掌心里痛的好过瘾,恨声冲海桐喊。

“你快叫他出去!”

海桐麻利端起冷酒朝他劈头盖脸泼去,被他利落地一闪,没沾到分毫。

“王爷在东都乐呵,恐怕回来才想起处置你,到时候连杜郎官职位一并撸了,你怎么办?”

这一通恫吓,连捎带打,逼得杜若身上长久气焰收敛于无形。

果儿放了心,趾高气扬地转身欲走。

杜若缓过劲儿来,手扶着海桐定眼瞧他,瞧了许久,像不认识。

“中贵人且慢,妾自问不是个讨人厌的,不曾挡了谁的道儿。中贵人为何话里话外就想妾离了王府?妾不明白。”

书签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