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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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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风似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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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躬身站着伺候的宰相神色就远不如他那么自在,尤其是杨慎矜,简直快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痉挛了。

他今日才恍然大悟。

原来,举凡各王府、公主府,裴家、韦家、杨家等高门府邸里,都藏着圣人布下的暗桩。譬如郯王每日何时起身,见过谁,说了什么,新买的斗鸡战力几何,甚至于郯王妃胳膊上又添了新伤,圣人无不了如指掌。

这些个密事,就都掌握在时常跟着高力士出入的那个看起来笨笨拙拙的小内侍五儿手里。

杨慎矜极之后怕。

圣人这哪里是‘共商大事’,分明是借机敲打。

幸亏他生性谨慎,又牢牢记住阿耶杨崇礼留下的遗训‘万万不可有歪心思对着圣人,一丝一毫也不行’,所以始终不肯与太夫人走近。就听方才五儿的汇报,抱病久不见人的杨太夫人分明是托辞躲赖,甚至对圣人怀有怨怼之意。

有这样的亲戚拖后腿,他这条左相之路可难走的很!

李隆基洋洋得意觑着杨慎矜变幻不定的神色,看够了,转而审视裴耀卿。

‘营私结党’四个字是现成的大帽子,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往这两个人头上扣。正因为此,他们断断不敢轻易表露立场。

李林甫的空间就比较大。

自从奉旨看望了一回郯王,李林甫就不大登裴太师夫人的门庭了。众所周知,如今的裴太师府简直就是咸宜的会客厅。很有些不知死活的地方官员寻上门去勾勾搭搭,咸宜倒也聪明,准话一句没有,云山雾罩的空话说出许多。

争权夺利之事,向来没有迂回的,双方摆明车马,阵前喊话好几遍,才能分清虚实。李隆基当众教训了咸宜,她如果立时做个缩头乌龟,此事便再无下文。

想到此节,李隆基倒是有些欣赏女儿脖子够硬。

——有半分从前太平公主在时的样子,不愧是我李家的女郎。

“如今储位空悬,国祚不稳。朕忧心的日日不得安枕,今日请三位宰相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隆基做了个平平无奇的开场白,自觉不够戏剧性,一时兴起又加一句。

“相爷临走时对朕说了些肺腑之言,朕听着很有道理,不知道几位从前可与相爷商议过此事啊?”

张九龄从殿上被贬,当场撵出京城,且他走时刚巧就发生了‘三庶人惨案’,他哪有机会与圣人依依惜别?

裴耀卿满心狐疑,可他做惯了闷葫芦,不声不响朝杨慎矜脸上看。

杨慎矜连忙撇清。

“臣,臣与张郎官无甚深交,且他属意于废太子,此节不提也罢。”

见他完全会错了意,李隆基颇感无聊,又看李林甫,却见他白皙如玉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兴奋的潮红,便咦了声。

“哥奴有话说?”

李林甫朗朗道,“圣人!臣仰慕张郎官才学多年,只是同朝为官,不宜太过亲近,以免被人疑心结党依附。那日张郎官被贬,紧跟着废太子闯上大殿,过后,圣人召臣等三人在此地奏对。”

李隆基望了眼他倜傥英朗的姿态,笑道,“是啊,如何呢?”

“后头趁着城门未关,臣便快马追出城去,在半道儿上追上了张郎官。”

好一张巧嘴,李隆基大感得趣,悠悠一莞尔。

“世人如果知道哥奴从前在殿上所为,恐怕都以为哥奴不赞同相爷的意见,却不知哥奴是一片公心,白背了空名儿啊。”

李林甫沉稳地叉手行了一礼。

“那又如何?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臣在朝,有当行之事;在野,亦可从己之心。”

“哥奴高义。”李隆基简短的赞叹了一声。

“臣当不起圣人夸赞。”李林甫晃着头推拒。

“诶,从前相爷便是个谦逊寡言,只会实干的,今日哥奴也如此。朕的江山可不全靠诸位扶持才能坐稳的吗?”

他们你来我往说的热闹,裴耀卿只是含笑听着,手里盘弄着腕子上挂的十八子佛珠,间或抬起眼来望望神色深沉的李隆基。

杨慎矜敛着神品度半日,忍不住插口问。

“李相说了半天,臣还是没听明白,张郎官究竟与李相说了什么?”

“张郎官操持国事多年,与几位亲王相熟,甚至亲手教导过废太子的文章,很是了解他们的性情。因此,臣问张郎官‘废太子已无再立之机,接下来臣当如何呢?’”

李林甫不紧不慢地。

——如何呢?

三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汇聚在李林甫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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