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接到江父的电话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叶泽仪坐在椅子上裹着大毛巾抱着郑警言,脸色很苍白,她们俩都在发抖。
她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赶来的郑云也好,叶兰江父还有他也罢。
只有她们两个紧紧依偎,就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啊,对了,那天负责做笔录的警官是——盛宜朗。
那个案子闹得很大,在互联网时代,只要有足够吸睛的噱头,消息传播的比什么都快——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有媒体拍摄了叶泽仪衣衫不整的视频,编辑成新闻未打码发到网上。
叶泽仪被迫接受成千上万的评论,被人品头论足,那中间有善意怜悯的评论,还有很多恶心刻薄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言语,江衡看一眼都觉得怒火中烧,那些话,来自于和他同一性别的男人们。
他们说,“这个长相……不怪小偷劫着财突然要劫色。”
他们说,“是我我也忍不住啊。”
他们说,“谁能拒绝一个青春花季少女呢?”
他们说,“哥们不行啊,怎么就被抓住了。”
他们说,“所以是未遂还是成事了啊?”
他们说,“叁年血赚,十年不亏。”
那些躲在屏幕背后如同阴沟老鼠一样的男人们尽情发散着他们的意淫和恶意。
那条视频、那篇新闻配的标题,江衡永远不会忘记,它当时被放在地方新闻最热,它现在被挂在叶泽仪房间的相框里。
它是这样写的:“少女独自在家过夜险遭强奸,被救出时衣衫不整。”
不是“一男子闯入民宅企图抢劫被捕”,而是“少女独自在家过夜险遭强奸,被救出时衣衫不整”。
本该是“主角”的罪犯男人在新闻标题里隐身了,媒体用被侵害人作噱头,博取眼球,他们根本不在意受害人是否会受到二次伤害,反正只要得到关注和流量就够了。
那些看着标题点进来的男人,都是些什么人呢?
他们眼里看到的是受害人吗?他们的目光真的在犯罪行为上吗?不,不是的,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受害人衣衫不整的身体和苍白的脸庞,他们的脑子里遐想代入的是犯人如何实施暴行,他们道貌岸然地站在道德法律制高点上指责犯罪,他们在被害人和其他共鸣者的痛苦之下嬉皮笑脸地调侃自以为很幽默,他们恨不得亲自上阵把受害人的衣服脱光,可他们又害怕。
他们享受那种通过同一性别的同胞的行为凌虐别人的快感、不用担心被捕的隐秘又光明正大的窥视,他们热爱偷窥、视奸。
那段时间的叶泽仪根本没有办法出门,甚至有媒体直接冲进家里要采访。
江衡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因为她那段时间几乎不出房间,陪着她的是她的朋友宋冬青和小女孩郑警言。
有一天,应该是她马上要上高中开学的前一天,宋冬青和郑警言陪着她打开了房门走出来,当时她们在吃早饭。
她那天非常漂亮,容光焕发,她笑着说,“早上好,在吃什么,好香。”
后来她去高中上学,最开始那段时间,新闻热度还没有完全过去,大家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她,在学校里甚至有一些男生问他,“你真的被强奸了吗?”
她把这些话这些事全部复述给她们,有时候她坐在客厅里看着客厅的柜子,会说“我的头就是在这里被撞的”;她路过厨房,看到放到的地方,会说“我是从这里拿的刀”。
“你们那天为什么都不在呢?”有时候她会问。
巨大的愧疚让叶妈妈和江父还有他陷入了痛苦,对叶泽仪的纵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为什么那天,他们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