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脸上懒散的笑容骤然散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住口。”
洛殇抬高了眼眸,美丽的眼睛像耀眼的宝石,晶莹明澈,散发着咄咄逼人的芒光,高傲又清冷。
“你的皇位如何而来,圣上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没了晋王,你以为那御龙神殿的宝座还能坐的上去吗?朝野动荡,人心惶惶,武周刚灭卫国不过一年,统一漠北也只是初定,四方霍乱滋生不断,这些年没了他,你还会是这个皇帝吗?”
洛殇心里委屈,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躺在厢房里至今昏迷不醒的男人。
为他委屈。
先帝辞世,诸皇子不思内忧外患,反而纷纷为了权利争的你死我活,依不罢休。众人不理解,为何他晋王要独揽大权,为何唯他冷邵玉横行朝野,位居其上,他们将所有的不甘全部指向他,恨他,怨他,没有人知道,他为了武周究竟付出多少,太后要害他,岳凍阳等等多少人要取他的命。可他为了武周,为了那个冷氏安稳的皇位整日游走在冰冷的刀锋口,却是换来这样众叛亲离的结果。
如果冷邵玉真的是觊觎皇权,那么御龙神殿那个位子早就已经是他的了,若非得说出他付出过多少?
那只能说是,一个人该有的全部。
半年前,在不知道他心里已定的妻子之前,某个温暖的夜里,月光盈盈挥洒,透过满树轻轻颤动的樱花,映在他俊美邪肆的脸上。
他忍俊不禁的笑,好看的眼睛低眉瞧她,那是洛殇自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卸下包袱轻松的笑容。
‘原来晋王也会笑?’她打趣儿的一蔑,转眼看向别处。
男人默然,没有开口。
洛殇没想过,一句简单的玩笑,却勾起了冷邵玉心里不愿让人探寻永沉冰封的情感。
‘洛殇,没有人不喜欢笑,只有……不能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还带着一抹轻柔,可就是一抹淡笑,却让洛殇深深的感觉,他的悲凉。
是,所有人都可以笑,只有他不行,因为他是武周的皇子,是晋王,是冷邵玉。
他需要用他冰冷的权威和狠毒的手段去保护武周,保护冷氏血统。
冷邵玉说‘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痛苦,可你却什么都做不了时,你就会明白,从今以后,笑就不该你所拥有的东西。那会是一种奢侈的需求’
当时的洛殇并不知道他说的这番话是何意,直到白月娥的墓碑横在她的眼前,直到她明白他昔日句句残忍的讥讽。她似乎懂得了,冷邵玉的心和寻常人一样,是暖的,只是这颗原本暖了的心,再被世间仇恨一点一点挖空后才变得冰冷无情。
如果他懦弱,退让,武周便不会有今日。而这普天之下,没有人理解他,百姓口中所谓敬戴的晋王,被众人认可却不被理解,所以才会有那些声音。
别哭,再哭就让晋王来把你带走。
晋王啊,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也是一个太狠心的人。
你们说,晋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谁知道呢,那么冷漠无情的一个人,估计都没有心吧。
冷邵玉忌讳别人顶撞他说他残忍无情,洛殇却一次又一次的激怒,直到要失去的时候,她才明白,他的苦。
洛殇的话,让圣上越来越愤怒,他蹭的一下站起,大嚷了句。“皇位是先帝留给朕的,没他冷邵玉,朕一样是……是皇上。”
他说着说着,瞥见女人眼底蔑视鄙夷的笑意时,渐渐失了底气。
“是吗?先帝留给你的东西,武周的江山,世代的子民,至高无上的权利,真是好东西。可你呢,你这个昏君用它做了什么?你宁信小人折损忠臣之士,视万民如草芥,无度挥霍自己的权利,如今无能的你又要用手中的权利去杀他。昏君。先帝没有托梦告诉你,这些都不该是属于你的吗?”
圣上瞪着眼睛,气的浑身哆嗦,身体不停的颤抖,不知是他愤怒,还是洛殇的话动了他心里最害怕最不敢承认的事实。
他攥紧了拳头,大喊道“你给朕住口!再说一个字,朕杀……”
“杀我吗?昏庸,死在你的刀下,我都觉得是种耻辱。”
“住口!住口!住口!给朕住口!”男人像发疯了一样,双手胡乱的抓起头发,用力的抓着,不停的敲打脑子,无法排解的愤怒像瀑布一样汹涌滔滔。
小竹见情况不妙,忙跪了过来。“圣上,王妃一时一时糊涂,您……”
还没等丫头将结结巴巴的话说话,衣领便被他拧紧提了过来,圣上瞪着小竹,转眼盯向洛殇。
“朕动不了她,你是她的奴婢,就带她去死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怒呵了声,一直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立即带刀走过来。
小竹惊恐的缩紧了瞳孔,下意识攥紧了衣服。
“原来你比我所想的还要无能,杀一个女人都不敢。”洛殇字字讥讽,那一抹笑容更是让人气血沸腾。
“你——”圣上伸手指向她,对上她美丽的眼睛时,又放了下来。
她真是个让人不忍心伤害的妖精。
“你以为朕不敢……不敢杀你吗?”
洛殇轻笑,一副浑然自若的表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竖不过一死,冷邵玉命悬一线,圣上又偏是不肯放过他,与其这样,她先去那边等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