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肯定没有,娘家给她雇的人手还是很得力的。
女子又吩咐她,不要总到什刹海,再有什么事,写成书信,派下人送来即可。
她满口应下,心里却是不解:这所梁王的别院,明面上是属于一名商贾的,女子何须谨慎到这地步?
赵禥回到府中,不动声色,翌日直接进宫面圣。
皇帝对他,大事都架不住他磨烦,何况小事,当即应了,唤来莫坤,吩咐下去。
莫坤毕恭毕敬地领命,心里却骂赵禥忒把自己当盘儿菜。拾掇杨阁老之类的事,他喜闻乐见,但要自己的属下为这厮盯梢,实在是觉得掉价。
但又有什么法子?谁叫人家命好呢?
赵禥乐滋滋回到府中,歪在软榻上琢磨了一阵,决定不跟赵子安说这件事。娶杨素衣是应该的,架不住赌友起哄就纳妾却是不对的,若是聂家背后有什么猫腻,也能让那小子长长教训。
洛十三、丁十二的人手察觉到锦衣卫监视聂家、聂宛宛之后,即时禀明。
洛十三莞尔,“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的蒋侯爷是沾不得的,这下好了,日后真有热闹可看了。”
丁十二也笑,“那不全是他们自找的么?往后的热闹,也不过是狗咬狗。”
洛十三哈哈一笑,“人手全部撤回,此后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去锦衣卫当差之前,蒋云初仍是府中、书院来回住着。
这晚,他回到府中,写了张字条,派人送到贺府,交给贺师虞。
贺师虞到来之前,他在书房落座,取出贺颜新近描画给他的画像,临摹了一幅,放下笔,凝眸片刻,用纸张遮挡住画中人眉眼以下的轮廓,再看,画中人与至为熟悉的一个人的眉眼,在脑海中重叠。
贺师虞在寻找故人之后。
他在当时便有了定论,却拿不准,是否需要告诉贺颜。
毕竟,这是有违圣意的事,担负的风险太大。不想她担心,却又希望她以自己的父亲为荣。
贺师虞与何岱一样,从没忘记袍泽之谊。
蒋云初用力揉了揉面颊,第一个念头是感激贺夫人,没有她提醒、示警,他便不会知晓两位长辈的赤子之心。
皇帝的打压、亲友的落难,都让旁观者或局中人只剩了长期隐忍这一条路。
思绪万千,时间悄然而逝,直到常兴进门来,说贺侯爷到了,蒋云初才回过神来。
“请。”
不消片刻,贺师虞走进门来。
蒋云初上前行礼,比以往更添三分恭敬,随后抬手示意,请对方到书案前落座。
贺师虞有些没好气,待得茶点上来、下人退出,他拧眉问道:“什么叫你知道了贺家秘辛?难不成,你在监视我?”看了蒋云初亲笔写的那张字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蒋云初取过临摹的画像,递到他面前。
贺师虞一看,骤然变色,眼神复杂,隐隐透着杀气。这样的事,这小子居然都查到了,他怎么办到的?是夜半跑去贺府做过梁上君子,还是早就在贺府安排了眼线?
蒋云初不动声色,“您是不是在找景家后人?”
贺师虞冷声问:“这话从何说起?”
“镇国公景淳风在世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坊间、官场都有高手画过他的样貌。我见过。”蒋云初取过手边折扇,点一点画中人的眉眼,“眉眼与景国公相似。”
贺师虞抿了抿唇,不接话了。
蒋云初继续道:“景家遇难那年,国公爷带幼子离京,其实是孩子患病之故,一位道长是医中圣手,他不远千里赶去寻医问药。却不料,那一走,是诀别。”
贺师虞完全镇定下来,喝了一口茶。
“那年,景家那个孩子三岁,样貌有何显著的特点,见过的人定然知晓。”蒋云初抬了抬下巴,“您找与景国公眉眼相似的少年做什么?”
贺师虞似是而非地笑了笑,仍是沉默以对。
“您怎么知道,景国公已然不在世了?”蒋云初换了个略显闲散的坐姿,“是从暗卫、锦衣卫那里打探到了消息,还是笃定,他若在世,绝不会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末一句,戳到了贺师虞心头。是的,他坚信,至交若还在,断然不会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当然,打探消息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些,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此事是他的死穴,所以,听到这里,他仍不知蒋云初是敌是友——是,就是这样突然,开始疑心妻子、女儿认定的人了。
他定定地审视着蒋云初。
蒋云初视线不躲不闪,任他打量,片刻后,缓声道:“您不用找了。人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贺师虞霍然起身,“人在你手里又是什么意思?”说话间,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蒋云初嘴角一牵,做个下压的手势,又示意对方落座,“试探而已。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人在何处。”
贺师虞动作极缓慢地落座,“小兔崽子,你到底是敌是友?给我句准话!”
蒋云初轻轻笑开来,“这件事,我也是偶然得知,却不能不重视。您别再找了,把与此相关的东西销毁。改日我问问景公子,想不想与您相见。”
“你与他——”
“过命之交。”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