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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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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长江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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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就像杜若对镜花黄时映出的影子,黄澄澄的,虚而淡,空洞而摇曳。

杜蘅嘶哑着嗓子问。

“我不找上门来,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瞒你什么?”

杜若打断她,“姐夫提亲时撞见我一面,误会我是你,生出些绮念,早已说清,姐夫不曾成心欺瞒你,我也不曾!”

“绮念?”

杜蘅呼吸一窒,猝然用力捏住杜若肩胛,两寸长的指甲直往肉里抠进去。

“你说的轻松!苦情戏做给谁看?一个在外头满腹委屈,醉酒胡闹丢掉差事,另一个就在这黄金打的牢笼里忍辱负重?!”

杜若原本就惊慌失措,听到这两句头脑里一片空白,赫然意识到照旁人的眼光看,她竟与柳绩扮了一对苦命鸳鸯!

杜蘅气力不小,狠狠掐下来已是破皮出血,可杜若哪顾得上皮肉之苦。

这时候决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她沉吟半晌,猛然抬眼大声应是。

“是!我被阿耶逼得没法子,恨不得代你嫁了姐夫远走高飞。可他,他实在是个君子!那日咱们从田庄回来,马车翻了,他才知道杜家有姐妹两个!”

杜蘅的唇角当即剧烈一跳,顿了顿,颤声问。

“你说他那时便已知道了,却并不曾退婚?”

杜若听了,刹那间五脏六腑各归其位,定神低声。

“是,姐夫心甘情愿娶你的,没人逼他。那时节才刚纳征,男家倘若反悔,使媒人走一趟告个罪就是了。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还结结实实把百贯聘礼送到杜家。下聘那日,我待选之事未有结果,我在屏风后头望着他,便知道,我与他有缘无分了。”

杜若字字句句凄然如泣,果然如杜蘅所说是个苦命的母鸳鸯,可是这些凄伤之语,却仿佛寸寸生气充盈了杜蘅干瘪的胸膛,令她重新高高昂起了头。

“……既然如此,他为何,待我那般清冷?”杜蘅将信将疑的问。

杜若惨然一笑,满怀期盼的望住杜蘅,娇声探问。

“你问我,我问谁?你说的没错,我在这金子打的笼子里做个囚鸟,哪里知道你们过得什么日子?那回以后我再没见过柳郎,他……他当真待你不好?”

杜蘅倏然警醒起来。

她从未见过李玙的样貌,只看他回回赏赐杜家手面那般大方,便私心里认定他貌丑粗鲁,愚蠢不文,未曾赢得杜若倾心爱慕,所以动辄以金银施展魅力。瞧杜若面上十分缺憾的样子,定是对俊朗体贴的柳郎不能释怀了。

但凡是个女子,没有不认为自家内蕴胜过她人外貌的,所以前番莲叶恶意挑拨,虽说的有纹有路,戳得杜蘅心如泣血,她却并没有全然相信。

柳郎诚然曾惊艳于杜若的美色,可是杜蘅自诩温柔关怀,长久相伴,自然比杜若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任由家人拿去献媚取宠的软弱女子强出许多。

连她这个做姐姐的都暗地里鄙薄杜若懦弱可欺,骨软智昏。

身为男子,柳郎难道不恨她贪慕虚荣?

就看柳郎的选择便知道,他并未对杜若久久不能忘情,就算有,也不过是不平权贵蛮横,夺走他心爱之人罢了。

可是杜若实在太漂亮了。

杜蘅揣度着,倘若被她知道柳郎心底还存有恋慕,起意争夺,她的胜算恐怕并不大吧?

杜蘅顿时懊恼:平白无故跑来做什么?白把好郎君送到她人眼前。

“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与他拌了几句嘴,他便忽然说起从前。其实,其实他待我甚是温存……”

这一句足见急智,杜若思忖着,目光不禁落在杜蘅平坦的小腹上。

杜蘅扭捏道,“日子还短,瞧不出来的。”

“啊?阿姐已有身孕?”

杜若猝不及防,讶异之色极令杜蘅满意。

“这还能有假么?”

杜蘅骄傲的把头一摆,“成亲大半年了,再怀不上就该看大夫了。”

杜若哪里懂得这些艰深的道理,又惊又喜,想伸手触碰,又觉得两人已不复从前亲密,竟开不了口。

杜蘅看她模样,倏然心软,温声道,“我大约是孕中多思!妇人有孕时脾性都怪些,你别与我计较。”

杜若忙腻在她耳边柔声宽慰。

“我怎会跟你计较?原本早该告诉你,只是我心里,只当和柳郎有个秘密,虽然没有结果,也不舍得告诉给人知道。”

杜蘅听得舒心顺意。

这大半年,杜若在王府步步高升,给杜家带来多少好处,她便平白无故吃了多少瓜落。

阿娘还好,周济柳家不假辞色。

可是阿耶的脸色就难看得很了,每每提起柳绩不长进,便吆喝和离,直说如今杜蘅身份不同,乃是王爷的大姨子,无论如何也能说一门好亲。

杜蘅左手劝不住柳绩行为检点,右手挡不住阿耶刻薄数落,夹在中间腹背受敌。翁婿隔门住着,见面便要大吵。几次三番她熬不下去,捂着耳朵在家哭泣,要不是思晦叫人撵回来,阿耶气焰稍息,只怕柳绩早已卖掉院落,另寻别坊居住。

不成想,才刚清净三四个月,杜若竟又起复,且这一回的声势比头先还要浩大。昨日接了礼品,杜有邻夜里便把杜蘅唤回家一条条吩咐。

“咱们家平步青云,与他柳家不可同日而语。往后我自要换好宅子居住,你若愿和离二嫁,阿耶这就去行文书。他一个楞头兵痞,大字不识,衙门口的道理看不懂,三两下就输了官司,连聘礼也不用还他的。从前娘家没底气,供不得你好吃好住,也没个奴婢伺候,养的你实心眼子,只看那姓柳的好。这却不怪你,都是家里耽误了你,往后便不是这样话说了。”

杜蘅听了这话,直如一道天雷劈在头顶,晕陶陶转回家,便对柳绩一句句哭诉,只说吃糠咽菜也要跟他做一世夫妻,绝不跟着娘家享福去。

——却不想这番话说出祸事来。

柳绩跳起三丈高,指着她面皮破口大骂。

“我柳绩何等样人,要你委委屈屈下嫁?你阿耶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杜蘅被话里的意思吓得呆了,再看柳绩,却是自悔失言不肯多说。

然而两人成婚以来只同房过两三次,且都是柳绩醉酒之时,杜蘅就算再老实,心里也有数。

昨夜她拼着夫妻情分到头,寻死觅活的逼问,柳绩也被岳丈大人的厚颜无耻气得不轻,乒乒乓乓一顿恶言相向,到了,索性直言‘当初要娶的本是二娘’。

柳绩说完倒头便睡,却惹得杜蘅整夜未眠,将去年柳绩登门以来桩桩件件思来想去,这才相信当初莲叶之语并非故意挑拨,原来杜若与柳绩确已暗通款曲,各有意思,却独把她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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